“因为我来到这里以前,他生病了,”伯伊叹息一声,“很严重的病,照顾他的人说,他大概熬不过两个月。”
事实上,在他来到古埃及以前,他刚刚见过自己的父亲。
在监狱里,那个记忆中强壮有力的男人瘦得像是一块风干的腊肉,眼窝深陷,身上带着青紫的淤伤,手腕上是新旧不一的疤痕,一条盖着一条,让人联想到画素描时的排线,美感而富有艺术气息。
因为病痛的折磨早已神志不清,哪怕是见到了他,也只会重复一些咿咿呀呀的话。
明明已经这么老了,却跟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一样,让人心生怜惜。
临走前,他给狱警塞了钱,希望对方能好好照顾自己的父亲,让他再多享受一下这美好的人生。
想到那个男人麻木空洞的眼神,伯伊还有些遗憾,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在这个监狱任职,陪着父亲安度晚年。
拉赫里斯以为对方说的来到这里以前指的是进入王宫。
据他所知,阿伊两年前就跟着梅丽特了,但这以前他是怎样的人没有人知道,毕竟没有人会去试图了解一个奴隶的过去。
“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哪怕对方一直面带微笑,但拉赫里斯的第六感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伯伊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会,我欣赏这个男人,还有我的母亲,我很爱他们。”
“那你为什么要笑?”拉赫里斯从来没见过有人提到自己去世的家人时是微笑着的,他对母亲没有什么感情,但只要想到那个人死亡时的模样,都会觉得心脏闷闷的。
那么鲜活的,喜欢哭泣的女人,被丢弃在荒芜的沙漠,三天时间,秃鹫用鸟喙撕裂她的身体,衔出内脏,啄食着她的血肉。
而他就像是在远处等待喂食的幼鸟,睁眼看着晚冬的雪融化在这片名为埃及的沙漠里。
“想到深爱的家人,并且微笑是一种幸福的表现,他和母亲是我人生的启蒙者,”伯伊说,“没有他们,我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奴隶。”
当那些律师还在为可怜的正义伸张时,他已经深刻地明白,只有弱者才需要所谓的公平,法律的存在何尝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
媒体对他的定义——无道德,无底线的政律高手,浑身恶臭的逐利者,这个男人甚至不追求名声。
伯伊很喜欢这句评价,中肯且贴合实际。
他把这句话做成旌旗,挂在自己的律所,以免自己忘记初心。
拉赫里斯一时语塞,他试图去了解自己这位合作者,但这个过程让他既安心又惶然。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与虎谋皮,也许某一天他会被自己的贪婪吞噬,主动沦为对方掌握在手中,争夺权势的号角。
“陛下,我们该回宫了。”候在门口的托德小声提醒。
拉赫里斯看着伯伊,想了想说:“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复杂到他不知道如何去定义对方,唯一值得确定的就是,危险。
伯伊勾唇,神色坦然地说:“陛下,等到你真正了解我,就会明白,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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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里斯离开后,伯伊把阿曼特叫进来。
“阿伊大人,有什么吩咐吗?”阿曼特问。
伯伊:“把昨天听到的消息都复述一遍。”
不得不说,小法老的想法没错,伯伊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可以处理事情的独立空间,宫殿里塔那罗几乎是寸步不离。
来神殿前,塔那罗也想要跟着来,但伯伊说担心巴特巴尔会在宫殿里动手脚,以此打消了对方的念头。
阿曼特连忙说是,回忆着昨天听到的消息——
“诺菲斯大祭司家里出了老鼠,好大一只,听说把他夫人吓坏了,接连卧病两天,至今还没能康复。”
“西亚蒙大人昨日迎了一位新夫人,是他的大孙女,四女儿的大女儿,十分貌美动人,见过她的平民都说她是哈托尔的化身。”
“艾拉特将军昨日在军营和米维尔将军比武,输了,大概是觉得面子过不去,今天大清早去米维尔将军家里闹了一通,被米维尔将军丢了出来。”
“乌瑟哈特大人明日将启程前往边境,他的妻子这些天天天以泪洗面,还说要和乌瑟哈特大人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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