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而后痛得失去了知觉。
喻江夜甚至在那一瞬间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麻木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扶明显被吓到的外婆,然后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说:“您……您等我,我换衣服,然后我们去机场。”
……
很多年后,当喻江夜终于医好了自己,再回想起这一天,会觉得那个梦大抵就是他和章锦平作为父子唯一的一点点心理感应了。
那天夜里,他和外公外婆连夜定机票飞去了阿姆斯特丹,从家到机场的路上,喻江夜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淡定,他淡定地定机票、收拾行李、打车……好像没有被这个消息击垮。
但直到上了飞机,那种延迟的钝痛感才终于慢慢袭来,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喻江夜坐在座位上沉默着流眼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被外公外婆发现。
可是后来眼泪流得太凶了,外婆还是发现了,她把喻江夜搂进怀里,喻江夜开始恸哭,哭湿了她的肩头。
“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上飞机之前,医院就已经下了死亡通知书。
割腕自杀,在酒店的浴缸里,章锦平留下一封简短的遗书,就毫不留情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外婆回答不了喻江夜这个问题,只能轻轻地用手安抚他。
盛星野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喻家人出门赶赴机场半个小时之后,他听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第一反应就是往露台的方向跑。
他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翻过露台的围栏跳到隔壁,很希望推开那扇门就能看见喻江夜坐在房间里。
但是整个喻家都是静悄悄的,漆黑死寂,没有一点声响。
盛瀚云跟着走到露台上,看着盛星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轻叹了口气:“他们已经离开了,事情很紧急,夜夜没跟你告别,也是情有可原的。”
盛星野没吭声,只是沉默着又翻了回来,半晌才说:“我没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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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喻江夜家的客厅里,因为一张合照的争论,又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其实喻江夜对那段日子的记忆一度都是很混乱的,从他踏上飞往阿姆斯特丹飞机的那天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所有杂乱的事项最终简化成一个画面:
父亲的遗体在国外火化,他抱着骨灰盒,而母亲在一旁泣不成声。
因为要处理章锦平的身后事,他们全家人在外国逗留了近一个月才回国,回来之后,喻江夜把父亲的遗物连同那段时间的记忆一起深埋了。
而后,他独自背起行囊,又跨越重洋,开启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比赛。
章锦平的死讯传回国内的时候,引起一片舆论哗然,多方考虑后,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使用了“突发疾病,意外死亡”的说法向公众公开。
但是世界上远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此,喻江夜也从“名将章锦平的儿子”变成了“那个自杀的斯诺克球手的儿子”……直到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出了成绩,这段往事才随着荣誉加身渐渐不再被大家提起。
“抱歉啊,那段时间,我其实不太好,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喻江夜很直白地袒露自己的“不好”,让盛星野一时有些怔愣。
盛家跟喻家相交多年,盛星野自然也知道章锦平去世的真相。
跟喻江夜重逢以来,他没有刻意地提过五六年前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还有对方的父亲梗在那里。
“喻江夜。”
“嗯?”
“你现在在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