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了客厅一圈,起身去给喻江夜倒了杯水,又带着点讨好凑到对方跟前,一边给他递水,一边岔开话题,“你……刚才打电话搬救兵,可是问到了?”
喻江夜听见这句话终于把脸从抱枕里抬起来,他整张脸都泛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尤其是眼睛,看上去带着点迟钝的脆弱。
他伸手接过盛星野递过来的水,摆烂似的摇摇头:“没有……”
盛星野笑出声来。
喻江夜歪头看他,眼睛里很是警惕,“你是不是又故意逗我的?”
“冤枉啊,”盛星野立刻不笑了,他挨着喻江夜坐下来,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真的是你忘了。”
喻江夜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星野见他不讲话扯扯嘴角,而后向后一仰,轻叹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从小身边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跟你有那么多的交集,你哪能件件都记得,一张合照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我再拍一张逼你放进去就是了,反正那张……我也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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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华亭的夏天也同样热得人发慌。
但在老城区,梧桐树扎满整条街道,绿树庇荫,喻江夜骑着新买的单车经过,迎面吹起的风带来一阵凉意。
他拐进一个院子,这是华亭老城区很著名的一片老洋房,有些房子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喻江夜的外公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车子还未停好,外婆便听见动静出来接他了。
“夜夜回来了,快来,你盛爷爷正好来了,我们准备吃饭。”
喻江夜应了一声,把车子停好抱起自己球袋快步走过毫无遮挡的太阳地,而后跟着外婆进了屋子。
喻江夜一进门,客厅里的人便都往这边看过来。
“夜夜,你看是谁来了?”
喻江夜外公身旁坐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是隔壁姓盛的邻居家,喻江夜自然是认得的,当下便开口喊人,“盛爷爷好。”
“夜夜又去打球啦?”盛瀚云知道喻江夜从小就跟着喻平的女婿练斯诺克,瞧他背着个球袋进门便猜到了。
一提到这个,喻江夜的外婆倒是先心疼起来,她把喻江夜背着的球袋接过来放好,忍不住抱怨:“可不是呢,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说放暑假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可这孩子痴迷得很。”
这时正值高二暑假,章锦平在外国有比赛,喻岚陪着去了,家里没大人,喻江夜便来外公家里小住。
其实如果是在家里,练球是不用跑出去的——家里专门有个房间布置了球台,虽然正规训练不太行,但是平时偶尔用来练练手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外公家就没这个条件了,喻江夜便骑车去附近的俱乐部里练。
“好了,喜欢不是好事吗,你瞧你,心疼成这样,夜夜是男孩子,男孩子受点苦又怎么啦?”
“外面天气太热了,我这不是怕他中暑嘛……”
外公外婆一拌起嘴来就没完,喻江夜赶紧插话打断说自己饿了,外婆这才停下来。
“哦,对,饭阿田早就烧好了,我们赶紧开饭。”
外婆一面招呼着家里的阿姨把菜端上餐桌,而后又想起来,“星野那孩子还在露台那儿打游戏呢,快把他也叫回来。”
过了一会儿,阿姨便领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走进餐厅里来了,男孩明显脸还很稚嫩,但是个子抽条很快,比喻江夜也只矮半个头,他手里拿着个最新款的psp游戏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有点酷的模样。
那是喻江夜第一次见盛星野。
喻平见人走进来了,连忙开始介绍,“夜夜,这就是你盛爷爷小儿子家的那个‘星野’,你应该还记得吧。”
喻江夜当然记得。
说起来,盛星野这个名字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当年,喻岚生下喻江夜的那天,家里人来报喜时,喻平正跟盛瀚云凑在一起品鉴字画。
喻岚说要外公给孩子起名字,当时喻平刚刚写完一幅杜甫的《旅夜书怀》,他瞥了一眼这首千古名篇的首联和颔联: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心下一动,随即便把名字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