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来县衙上值时,内宅的鼾声依旧响着,他气得在大堂整理书卷,秦之行向他走来,李玉内心不平,老县令清苦一生,如今新官到任第一天便公然收受贿赂,他只道世风日下,但面上的礼节总归还在:“县令。”说完便接着整理,头也不抬。
秦之行自然知道他内心所想,见李玉气急,他反道内心有一丝快慰,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不同流合污者才难能可贵,他道:“陛下有心肃清官场,刘牧搜刮民脂民膏,既然想得到证据,如果我不接受其好意,又怎能让他放下防备,只有和他上了同一条船上,才知这船的深浅。”
李玉听得明白,知道自己误会了秦之行,有些愧疚,但官场奸诈,谁知他不是哄骗自己呢:“那县令准备如何处理那些财宝?”
“既取之于民,自当还之于民。若直接把这些珠宝分派下去,刘牧肯定有所觉察,你派2个信得过的人,去丰县镖局走一趟,青州知州也是陛下所派,为人正直,不会走漏风声,让他们去青州换了银钱,拉回来以补贴名义,各家各户凭人头数领了便是。”
李玉这才放心,领了命令就去找人了。
接近晌午刘牧才醒,他和秦之行交代几句,便腆着肚子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秦之行用过午饭,独自一人去镇上走走,清平县虽然偏居一隅,但经济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镇上开着绸缎铺子,宋锦、蜀锦、南京云锦在此都可买到,胭脂香水很多都来自京城,老县令也深得民心,百姓都很敬重他。
秦之行一身玄色衣袍,因昨夜没睡,眼下染了一层阴翳,街上有些相熟的街坊,想和他打招呼,但看着他的样子,收回自己犹豫的手,不敢上前攀谈。
这个时辰正是饭点,去包子铺、面馆、菜馆的人都络绎不绝。
一小贩喊着:“来来来,刚出炉的肉包子,香喷喷,热腾腾。”
蒸笼一揭,雾蒙蒙的热汽四散,旁边一只小手摸上蒸笼,抓起一个包子就跑,小贩看见大喊一声:“哎,别跑。”
小孩在前边跑着,小贩在身后追,毕竟是身量高出孩子许多,跑了没半条街,就抓住了眼前的小孩,小贩喘着粗气,孩子手里抱着包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眼里噙着泪,十分无辜,撅着嘴,已经做好了被打骂的准备。
小贩抢过他手里的包子:“你跑什么啊?”接着扒拉孩子的手去看,红彤彤一片,“你看都烫成什么样了?这傻孩子,刚出炉的包子,多烫啊。”
他拉起孩子的小手往回走:“你要是想吃,就和叔叔说,叔叔还差你几个包子嘛?”
小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由他牵着。
旁边一个妇女冲过来,看见孩子伸手就要打,小贩把孩子拉在身后护着。
妇女脸上带着歉意:“这死小孩和他爹顶了两句,就说要离家出走,转眼就不见人了,没给您添麻烦吧。”
小贩摆摆手:“哪有的事,来我送您几个包子,”他摸摸小孩的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乱跑哈,吃不饱可就长不高了。”把包子装好后递给了他。
妇女应着:“那可不行,来来,我给您钱。”
目之所及,清平县皆一片祥和,秦之行转了一天,少有所育,老有所养,互相帮衬,不像演的,走着走着就到了城西,秦卿家。
昨夜回来之后,赵顺又闹了一阵,折腾到后半夜才作罢。
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是又实在放心不下秦卿,她第一次在这个女子身上明白“长姐如母”,赵顺自脚受伤后就一直在家休息,秦卿每日寅时三刻便起,天还黑着就山上砍柴,秦安几年前不知何故变得痴傻,对声音极其敏感,她只能轻手轻脚地生火做饭,张鸢帮忙照顾秦安的时候,冬天农活不少,她既要翻耕土地又要冬灌、施肥,每次张鸢去帮她,她总是不舍得让她动手,拉扯一番更浪费时间,而且她确实也不会,就在家里择菜收拾,尽可能减轻秦卿的负担。
赵顺当着她的面都如此肆无忌惮,如果她真的走了,还不知她姐姐会如何,杀人和救人,自是救人重要一些。
看见秦之行到了门口,张鸢上前去迎,她开门见山:“你再另寻他人吧,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秦之行通过了解,也知道如今秦家的处境:“如果我请你和秦卿都前去县衙呢?眼下寒冬,田地无收,赵顺伤着腿,你们也需要挣钱,我不拘着你和她的自由,想回来可随时回来,但必须每日去衙门上值,等散衙后可以回家。”
张鸢计上心来,赵顺实在不算值得托付的对象,之前她曾劝过姐姐和离,但她姐姐是不愿的,倒不如用秦之行来逼一逼她,让她不得不离开,最起码不用整日守着赵顺,而且张鸢怀疑他的脚没准早就好了,只是一直以此偷懒耍滑而已:“我需要时间劝一下我姐姐。”
秦之行:“三日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