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行装作不懂:“这是?”
知州刘牧拍了拍他的肩:“这穷乡僻壤的,干什么都需要钱,小秦,以后咱们互相照顾。”说着拿出一沓银票塞到他手里。
秦之行没有半分犹豫,熟练地接过,轻扬起笑:“好说,刘兄一路至此,可得赏脸留下吃顿饭再走。”
刘牧放声大笑,声震屋瓦:“上道!好久没吃这乡下的野味了,今晚我可不走了。”
这县里没什么好的客栈,秦之行便让衙役引刘牧先去打扫出的内宅休息了。
待刘牧走后,师爷脸色青白,气得在一旁也顾不得礼数,秦之行知他心思,把银票给他:“拿这钱去置办个宴席吧。”见师爷不动,他恢复正经模样,声音清冷,“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办吧。”
师爷并未收钱,带着一个衙役领命,便匆忙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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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鸢还是帮着秦卿洗完了衣服,她一向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借着秦烟的身子,总归得照顾好她姐姐。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干燥、指节粗大,一看便是长期干活的手;当然,她当刺客时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手上多是刀伤剑伤。
她抢着帮秦卿把菜洗好,做饭她实在不会,便没有插手,厨房里她俩忙进忙出,赵顺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秦安也在旁边有样学样。
张鸢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如果不是如今武功尽失,她定要把这游手好闲的蛀虫扔在树上吃树皮。
夕阳西沉,家家户户飘着炊烟袅袅。
一个瘦竹竿样的人跑到她家门口,吹着口哨,把赵顺喊出去,催促道:“秦之行那小子在县衙大摆宴席,你不快点去,你还在家呆着你傻啊,我听说那渝州知州都来了。”
赵顺磕着瓜子,琢磨一会,我努努嘴:“人家当了县令,我干嘛去!何况你看我这脚,扭伤了现在还没好,怎么去啊,你背我去啊。”
“你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你租个马车能多少钱,我可听说了,那知州抬了七八个箱子进县衙,全是金银珠宝,那光耀得天都亮了,你们家秦烟幼时和他定下娃娃亲你不知道啊,他若真成了你妹夫,你去了他能不分你点?他给你找个好差事,你也不用上山打猎,我要有这么个未来妹夫,我早去了,爱听不听,我走了。”
赵顺眼睛一亮,有便宜不赚王八蛋,他拉住瘦竹竿:“你快点,去给我叫辆马车。”
他转身一瘸一拐走进屋子,换了身体面的行头,秦卿她们刚把菜端出来,张鸢数着筷子心道:不吃拉倒,一会饿了没人管。
赵顺自知平时和秦之行就没什么往来,何况人家如今发达了,不一定认这门亲,他只能拉着秦卿往屋里去,装作生气,哄骗道:“如今秦之行回来了,之前你们两家交好,秦家也颇受人家照顾,你不代表你爹登门拜谢一下,太失礼了!”
张鸢不知结亲的事,见他一反常态,如此守礼节,觉得定有蹊跷:“你自己想巴结秦之行,别拿秦家当借口,我们不去。”
他登时火了,撸起袖子,把着门,抬起藜杖去打她:“你最近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我不替你姐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安拍着手在院子里跳,笑得开心:“打,打。。。”
张鸢看他腿脚不灵便,转着圈气他,场面乱作一团,眼看秦卿要换好衣服出来,她一脚踢在他腿上,赵顺失了平衡,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失声尖叫,却在落地的瞬间感觉身下软绵绵的,秦卿急忙跑过去垫在他身子下面,生怕摔着他。
张鸢上前把赵顺推到一旁,扶起秦卿,既心疼又好气。
赵顺得了理更在一旁叫嚣,秦安也吵个不停,秦卿其实本不想去,但是她知道不妥协,赵顺还会闹,而且她们的父亲如今患病,不便出门,家和万事兴,她只能忍下。
瘦竹竿这时已经把马车赶来,他看见院子里这么乱,招呼一声一溜烟跑了。
赵顺从床底拿出他“珍藏”多年的好酒,嘴里嘟囔着心疼,先一步爬上了马车。
四个人就这样踏上去了县衙的路,赵顺本来还想让张鸢驾车,张鸢岂会由得他摆布,拉着秦卿就要下车,他只能这次认栽。
到了县衙门口,他大喊一声:“秦县令,恭喜恭喜,都是一家人,我们来看看你。”
秦之行在后院和刘牧酒过三巡,刘牧已经有些迷糊了,他听到门外声音,便传人去看,听到回禀,想到了画中人秦烟。
他大口饮下一杯茶,整理了下衣服,便随人出去了,还未走到门口,赵顺就热情地迎上来,拍着他的肩称兄道弟,他并未理会,而是看向他身后的秦烟。
秦烟身着粗布衣裳,却难掩气质,夜晚微风轻抚,她的衣袂轻扬,带着几分山野间的清新与自由,面容虽然与张鸢相同,但到底多了几分柔和,少了那缕英气。
张鸢扶着秦卿,白了赵顺一眼,目光流转,看到了一旁的秦之行。
衙役手里的灯笼照亮他的脸庞,面容清瘦,线条分明,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淡淡的忧郁与深邃,显得淡然又疏离。
他们跨越时空又一次相逢,但是都没认出近在咫尺的彼此。
面前的脸,张鸢记得清楚。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要刺杀之人正是秦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