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收到同城快递的瞬间有些懵逼,看到签单发件人那熟悉的字体时,他突然想到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字体因为频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十分熟悉。
每一个暑假或者寒假,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抱着一大沓试卷冲进他的书房,踢开拖鞋,赤着脚,肆无忌惮地跳坐在他的书桌前,霸占他的位置,然后问:陈近理,以后我考不上你的研究生该怎么办?
那时候她才上高中
,已经操心起了研究生的问题,被迫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的他头也不抬,冷嗤一声:你考得上大学再说。
后来她当然考上了大学,只是考不考得上他的研究生,再也不是她会考虑的问题。
那一刻的他感觉到了心脏的疼痛。
是确切实际的,来自五脏六腑的疼痛。
这很多的一系列的反应,打得人有些猝不及防,哪怕是陈近理也无法招架,他只依稀记得这样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上一次大概是那晚站在电梯前,看着装着周雨彤的电梯箱一点点下落,数字就像是…一部悲剧电影走向结局的倒数。
陈教授接下来的演讲做得心不在焉,失去了应有的水准………往常总是有的临场发挥与发散在这一
日完全消失,麻木的照本宣科,草草敷衍了事。
以至于演讲结束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有同行探过身,关切地问:您是不是累了?
那一刻好像空气都凝固了。
陈近理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满脑子都是同城跑腿地客气地说“请您提供收件码”
他连演讲都没听完,甩开了助理,独自开车来了绿城c大。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他当然不是来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一个他自己不一定能够接受的答案。
只是天上落下的冰冷雪花将他覆盖住了,那本就鲜少有神色的脸现在在白雪荧光下显得青白得可怕,他保持着一只手扶着车门的姿态,不知道是随时要走,还是随时准备好了逃离。
没别的事,陈近理说,就是来告诉你,东西收到了。
这东西有什么好亲自跑一趟通知的,更何况是城市两端的距离,真那么有礼貌微信打个招呼就行
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周雨彤并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是她也没兴趣对搞不好会拖泥带水的话题继续深入下去,他要装傻,她也可以。
更何况还有个患得患失的醋坛子,刚刚答应了他非必要不见面她下午才刚刚安抚好,并没有兴趣再看他又哭哭啼啼。
于是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周雨彤就要和他擦肩而过。在路过时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肘,她愣了愣回过
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但那好像是错觉,因为只是一瞬间,他眸色暗沉至深不见底。
周雨彤叹了一口气,陈近理抿起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放开了她,低声问:“元旦回家吗?”
像一个正常的长辈。
过完元旦。周雨彤说,但我妈生日之前我肯定回。
陈近理说了句“好”,相对无言间,他垂手放开了她。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彻骨寒冷至几乎不能弯曲,指节泛着被冻伤了似的红,面料不算厚实的西装抵御不了湿冷的雪花,那冰冷刺骨的寒冷让他不可察觉地轻微颤抖了下。
周雨彤向他挥挥手,说小舅舅再见。
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正式与他擦肩而过。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天气,她主动且正式的退回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保持的礼貌距离。最终,只剩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孤傲的神明某日发现神龛冰冷,香炉寂寥。终于动身拨开云雾,降临人间。他发现人间早已空无一人。他来迟了一些。但也不得而知,他究竟迟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