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主动提问的时候并不多,毕竟也没几个值得他提问的人。
如今从他嘴里冒出那么多偏向私人化、甚至相当向下兼容宛如关心后辈的提问,别说是身后那些努力支楞起耳朵偷听的同学,周雨彤都楞了楞。
她终于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不是不喜欢学校,是我发现,我不喜欢鱼。
没人敢在陈近理面前这样大放厥词。
然而没有冷笑也没有愤怒更没有尖酸刻薄,后者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在说着令人心脏不舒服的话的淡色唇瓣上扫过。
“哦,”放在腿上的修长指尖弹了弹,这样。
没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过了一会儿,陈近理却突然笑了:“怪不得,小时候闲着没事就捞我鱼缸里的鱼瞎折腾,不知道
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
“又没死。”
死还是死了两条的。陈近理说,那条很贵的银龙鱼,最后就死掉了。
周雨彤突然想到了因为养死一条鲨鱼幼崽、被大发雷霆的陈近理闹到人尽皆知,从此彻底开启走上不归路大门的陆晚。
然后整个人突然没有任何表情在脸上。
她不知道陈近理突
然的示好是想干什么,这个人从来都是莫名其妙。
期末考试唯一的追求就是低空飞过别挂科,相比起绿城c大这所重点大学其他的同学,体育生们当然是最闲的那个。
所以当友校三球联盟前来友好交流,李渡自然而然也成为了被抓壮兵的那一个。
把太阳伞支起来后,李渡就撑着下巴堂而皇之地打瞌睡。
排球队队长踢了踢他的小腿,一脸嫌弃地说:“友校校车马上就到了,擦擦口水,拿出点你c大牌面的样子。
上大学后,因为频繁偷窥前女友在各大社交媒体(包括不限于微信朋友圈、大眼崽和某抖)发布的照片,李渡对传媒大学的校徽都快过敏,甚至有点深恶痛绝。
所以提到“友校”,他也就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马上又闭上了。“看看女排姑娘,”队长说,万一里面就有你的第二春呢?
”没用,我的春天不会再来了。
完成了变声期的男生嗓音十分好听,说这话的时候,很像是在念什么深情诗,引来旁边分发矿泉说的学生会干事小姑娘多看了几眼,然后在他面前默默地多放了一瓶矿泉水。
到底还是青春期少年少女,做事没么坦然老成——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表达懵懂爱意的行为,不过是课间操转体运动时偷偷多看的那一眼;或者是分发矿泉水时,悄悄多放在那人面前一瓶。
李渡本人甚至迟钝到不知面前什么时候多了一瓶水。
当他被排球队队长摇醒时,整个人还沉浸在上一秒的美好梦境里——
他梦里友校校车“呲”地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他的前女友从车上走下来,踹了他一脚。然后她说,我好想你。
李渡没来得及回答或者干脆把她抱住亲到窒息,就被弄醒,不满地抬起头,揉揉眼,就听见“呲”地一声和梦中完全重合的声音。
李渡清醒了些,抬起头看见车门开了,那个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记忆中又或者是幻想中(……)被他反复回忆盘弄得快要包浆的身影——
真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李渡当场楞在原地,心脏里像是开了一个养鸡场——母鸡“咯咯咯”地突然踱步来回;小鸡仔们欢呼雀跃、上蹿下跳;公
鸡在疯狂打鸣。
周雨彤下车时迷迷糊糊差点一脚踩空,李渡刚想冲上去,下一秒,就看见身后有个胳膊伸出来拎了她一把。
还没等看清楚那人是谁,只注意到他身上那件低调的羊绒卫衣外套上,低调的暗色四道杠,象征着它三四万的身价。
大学里会买得起这个牌子的学生能有多少?
李渡眼皮子一跳。
随后。就看清楚了立在周雨彤身后的人那张眉目淡然的脸,陈近理低着头对扶着车门慢吞吞站好的小姑娘说:“慢点,又没人推你。”
养鸡场里的千万只无辜鸡仔,在这一瞬同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