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每年都会给她送一些亲手做的东西,不过她向来不关心,如今谁知道那幅画在哪儿?说不定早就烧了。
但她只能咬着牙将心里的不甘和怨恨咽下,微笑道:“是。臣妾稍后就让人换上。”
周帝满意于她的云顺,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笑着答应,这也是他一直让她稳坐王妃的原因。
突然,门外有一道影子闪过,他目光朝门外看去。
远远的,只见一男一女相伴而行,两人相互依偎、举止亲密,似是想到了什么,周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紧紧地盯着那两人。
云心绵看他久久未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也凝住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侄女,她比周帝更加熟悉,只一眼就认出他俩。她死死地盯着云蓝,看着她搭在崔琰手心的那只手,恨不得用眼神将它戳断。
好啊,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娘勾引了自己的丈夫,现如今她不仅跟她抢周帝,还来勾引她的儿子!
云心绵心里泛起滔天的怒火,牙齿气得咯咯作响。
暮色沉沉,视线不明,周帝看着宫殿外面容模糊的两人,面无表情道:“那两人是谁?”
云心绵双手握拳,指甲戳进了自己的手心渗血而不知。她没听到周帝的提问,但是宫外高声传报的太监,代替她回答了。
“世子殿下、云小姐到——”
周帝的眼底,瞬间沉了。
一直蓄在眼眶中倔强地不肯滴落的泪水,这一瞬却因她猛的抬头,“刷得”一下,在绯红的脸庞滑落,流出两道湿痕。
偏偏,她太过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
崔琰定定地看着她流到腮边的泪水,心里越发怪异,他漠然地别开眼,道:“这墨不好,用这等墨水必然写不出好字,妹妹若是想请教,只好等下次了。”
云蓝缓了好一阵,才听懂了他的话,她好奇地去瞧案上砚台里的墨水。
以前她用的墨水,色质均匀,浓稠相宜,细细品来,甚至还有淡淡的清香。
而眼前的墨水,粉质不均,定眼看去,甚至水和墨粉已经有了离析的趋势。
“原来,墨水竟可以用碳粉和水兑制而成。”云蓝有些惊叹,在以前,笔墨纸砚均是由太学夫子下发的。此外,周帝和王妃也经常会派人给她送很多东西。
是以,她除了会写字之外,关于文房四宝,她一概不知。
崔琰见她如此讶异,水润的眼睛忽闪忽闪,透着灵动而艳丽的微光,双颊红扑扑的,一副醉酒的模样,他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
崔琰虽是东宫储君,却和云蓝以及那些娇养在深宫的皇子公主不同。
这三年在漠北,吃野菜、喝雪水、做利剑……行军在外,多有不便,这些事情多到数不胜数,崔琰本可以仗着自己身份尊贵,避免这些事情。
然而,他却躬先士卒,与普通士兵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即使是上战场,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也与士兵同在,共同御敌。
这三年下来,他深入士兵之间,深入百姓之中,吸收了原先作为皇子绝不可能学到的东西。
他不屑和云蓝解释,本想就此闭嘴不言,却突然看到云蓝开始提笔写字。
不是怎么也不愿意写吗?
他心里一动,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桌案的宣纸上。
云蓝听了崔琰说的话后,心里的压力瞬间化为无形。但是,徐夫子曾告诉过她,笔墨纸砚皆是外物,书法的真本领,乃是在于自身。
是以,在她意识到是墨的原因后,提笔研究了一下,便找到了原先下笔的感觉。
于是,崔琰看到了,在那张他亲手铺好的宣纸上,云蓝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提笔写字。
她的动作优雅娴熟,笔势连贯而下笔醇厚,她的笔触,带有女人特有的云婉和细腻,即使墨色浓淡不均,却越发添了几分层次。
崔琰本以为云蓝是拿书法作为借口来刻意接近他,没想到云蓝自身的书法功底竟如此深厚。
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
外人不知,崔琰尤爱书法,因此在看到云蓝竟能用这种墨写出如此好字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觉得可惜。
能在书法上下苦功夫的人,能忍受日复一日只与笔墨相伴之人,没想到竟是个庸俗鄙陋之人!
崔琰从云蓝的字上抬起头,将目光缓缓移向云蓝,仔细打量这个三年不见的表妹。
纵使心里再不喜,崔琰也无法否认云蓝的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