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这几个字还是又威慑力的。以往她推脱崔桢林,大都是以这个理由。
却不料,树林里传来一阵杳杳的脚步声,逐步向她走来。
云蓝心里一紧,忍不住往后看芙蕖宫的大门。若是她此刻高声一喊,芙蕖宫的宫女定会听见。
但若是如此,那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盯着前方。来人拂开眼前遮挡的树枝,月光照亮了她那张明艳的娇靥。
“是我,你别紧张。”崔欣悦笑着上前,月光浅浅,掩盖了她那僵硬的嘴角。
见到来人,云蓝心里的弦一下子就松了,她谴责地看崔欣悦一眼,有些恹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是谁?”崔欣悦一口接道:“该不会是崔桢林那个死肥肥吧?”
“……”云蓝哑然失笑,“你怎么又把人叫这个了?都是小时候这么乱叫的,现在他若是听到了,非得气得跳脚。”
崔桢林生得肥头大耳,年幼之时圆圆滚滚的,倒可称得上是憨态可掬,可如今大了却还是难改幼时的圆润,便有些失了皇子的风度和体面。
崔欣悦见她似乎不再注意身后,便带着她向前走去,悄悄地身后打了个手势。
“我叫他死肥肥怎么了?”崔欣悦眉毛一扬,“他当年叫我‘没人要的小崽子’,我这么叫他已经算是抬举他了。”
被她一打岔,云蓝心里的阴霾逐渐消散,她捂嘴轻笑:“可真记仇,这么多年了你都忘不掉。”
“是啊,我不仅会记仇,还会记得好呢。”崔欣悦看着云蓝的眼睛,十分认真。
月光渐渐冒出云头,轻轻拂过两位壁人的衣角,明艳少女收敛起随意的玩笑,一字一句地轻轻诉说。
“当年若不是你冒大雨,为我娘请来太医,不止我娘不在了,连我大概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天晚上那么黑,雨那么大,明明乌嬷嬷都不让你来了,明明你最怕打雷,但你却还是一个人偷偷来看我们,然后冲到了雨里面。”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说这些什么。”云蓝注意到她的异样,以为她又是想起了当年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拉起她的手安慰道:“这些都过去了,你现在和你娘过得好就行了。”
崔欣悦淡淡一笑,摇摇头。
云蓝不懂。
若是当年没有她,这些事情对她们而言,便是天塌了的事情,何谈过去了?怕只是怎么也过不去。
若是没有她之后的照拂,没有她时不时给她和她娘送东西,宫里那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又怎么给她们好脸色?
若是没有她,她和她娘,怕是撑不到“过得好”这一天。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云蓝的手甜甜一笑,“是,都过去了。”
云蓝见她神色有些奇怪,她可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人,如此多愁善感,只怕是有什么事情,她关切道:“你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若是——”
“没事,”她将云蓝的手握得更紧了,“有了你,谁还敢不长眼地再欺负我们?”
“我只是突然担心,若是我以后嫁人了,我娘该怎么办……”
云蓝哑然失笑,她柔声打趣道:“你之前还不是说,你不想嫁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啦。”
“嗯,现在想了。”崔欣悦看着笑意盈盈的云蓝,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心酸,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云蓝抱住,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云蓝一愣,以为她是遇到了心动的人,心里为她高兴。她也会伸出手回抱住她,云柔问:“为什么突然就想嫁人了?”
崔欣悦埋在她的发间,虽然那股幽兰的味道依然残留,但崔欣悦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本身的气息。
淡淡的,夜来香的香味。
她悄悄地在心里回应: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叶桐冷哼一声,什么珍稀不都是崔琰的帝师府先有,宫中才有?
“这可怎么办啊!”
江晚照瞧着上首,太后混不在意,正笑呵呵搂着陛下喂点心,心头慌得厉害,“万一云暮想多了怎么办?”
云暮不会恼了她吧?
“她又不是什么小气人,”叶桐难得安抚了江晚照一句,“他们两个之间好不好,和衣裳又什么关系?”
“不是,那万一崔琰想多了怎么?”江晚照扶着胸口,头昏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