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云蓝从问名、训话到放赏,一套恩威并施的流程下来,竟是有条不紊,大大方方挑不出半点错处。
素筝暗暗纳罕。
待到六局管事退下,素筝也准备告退,云蓝却热情无比,真拉着她请了一碗荔枝冰饮子。
直到回了永乐宫,素筝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甜丝丝的荔枝香,在王妃面前更是止不住地夸。
“我们可都小瞧世子妃了,她虽然年岁小,但规矩学得好,御下手段也不差。您派奴婢去给她压场面,奴婢半点劲儿没使,还白捞了一碗冰饮子呢。”
王妃搁下书册:“她倒是个内秀的,我白担心了。”
“哪里是白担心,世子妃知道您惦记她,高兴得很,一个劲儿叫奴婢回来替她随恩呢。”
素筝给王妃捏肩:“奴婢夸她接见宫人有模有样,她也不瞒着,说是来长安前,肃王妃教她管了一个月的家,还叫她操办了好几场筵席,这才有了些经验。”
王妃勾了勾唇,“看来临时抱佛脚也挺管用。”
素筝颔首:“可不是嘛,奴婢瞧世子妃是个聪颖的,便是不懂,教一教也都会了。”
“瞧你这点出息,那小姑娘一碗冰饮子便把你给收买了。”
王妃说着,清丽眉眼间也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那笑意很快又匿去:“你开始说,琰儿出了慈宁宫,就撂下她去藏书阁了?”
提到这个,素筝笑意也微凝:“是。”
王妃蹙眉:“这孩子,小时候还不觉着,怎么长大了却……”
这皇家父子俩是两个极端,一个太重儿女情长,一个却是生性凉薄不问风月。
王妃只能暗暗盼着儿子早日开窍,不然真把小娘子的心伤到了,日后再想挽回就难了-
这一日,直到夜色沉沉,崔琰才来到瑶光殿。
步入寝殿前,他问福庆:“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福庆如实说了。
得知她在素筝的陪同下接见了六局管事,崔琰稍微放心。
素筝姑姑是宫里老人了,有她帮着压场,便不会出岔子。
福庆觑着世子神情,“送走素筝姑姑后,世子妃就一直待在寝殿里看书。”
“看书?”崔琰眉梢挑起。
待意识到他这念头是存了偏见,他稍敛神色,提步入内。
殿内宫人们见状,欲要行礼。
崔琰看着那道趴在美人榻上的娇懒身影,抬手止住请安。
定睛再看,只见辉耀烛火下,少女一袭轻薄的柳色裙衫,单手支颐,趴在榻上,面前放着一本书、一碟糕饼、一盘葡萄。
她两条纤细小腿翘起,时不时晃悠两下,半空中荡出一道雪白弧线。
虽说姿势不雅,但的确是在看书。
崔琰放下手,宫人们这才纷纷行礼:“殿下万福金安。”
云蓝正托着腮帮子美滋滋看着话本,陡然听到殿内的请安声,心下一惊。
世子来了!
她下意识将话本往枕头下塞去,回头张望。
当看到一袭朱色锦袍的世子就站在不远处,她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子,“世子哥……殿下,你怎么来了?”
崔琰见她这副慌张模样,还有嘴角沾着的糕点渣,蹙眉道,“今日是大婚第二夜。”
依照祖宗定下的规矩,大婚前三日,须得在正妃殿内安置。
见她还呆呆坐着没有半点下榻行礼的觉悟,崔琰只能告诉自己“抓大放小”、“不拘小节”。
毕竟他还想在有生之年平荡四夷,将漠北草原归入大渊版图,若是为了这点小事积郁动火,伤肝损寿,实不划算。
“听说你用过晚膳,便一直在殿内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