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见,貌美确实十分貌美,但更让她好奇的,反而是她本身。明明身份尊贵,却被皇子欺负到离宫,明明有足以娇横的美貌,却能忍下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柳叶儿好不躲避地迎着云蓝的目光,倒是让云蓝有几分羞赧,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柳叶儿刚刚认真的目光,几乎让云蓝想到了崔琰。
在太学时,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而崔琰总是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她看向老师的时候,总会看见崔琰认真专注的模样。
那双真挚而执着的双眼,那道俊朗的侧颜,几乎贯穿了云蓝整个童年。到后来,这些画面她已不知何时印在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柳叶儿除了跟随爷爷柳真行医,经常在外义诊,向来不拘小节。她好奇地看向云蓝:“你在看什么?”
云蓝:“……”
偷看别人,还被人发现,实在是过于尴尬。
云蓝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之前从未见过女大夫,不免有些好奇,唐突了柳大夫,还请柳大夫见谅。”
柳叶儿见她眼神躲避,就知道对方并未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实话。但那也无关紧要,她并不关心,她只要把病治好就行了。
她招呼药童进门,对云蓝道:“云小姐这伤十分严重,怕是要吃上一旬的药才能好。”
“平日里不要沾水,也不要到处走,尽量卧床静养。”
一听只能静养,云蓝瞬间有些坐不住了,她犹豫一瞬,看着柳叶儿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
这柳叶儿本是崔桢林留下的人,她若是让她隐瞒伤情,她会照做吗?云蓝拿不准,但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她扯下身上的玉佩,一边递上玉佩一边试探地问道:“柳大夫,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受伤的消息告诉别人?”
柳叶儿蹙眉看着身前的玉佩,不语。
云蓝以为她是没明白,于是更进一步道:“尤其是,十皇子。”-
马车中,人的脸颊都被映的血红。
“无碍,崔琰杀一杀我的威风,也并非是为着我这个人,而是为了和亲的公主。”
云暮的手被江晚照紧紧攥得生疼,却只得紧紧攥了回去。
江晚照眼眶发红,“只因着朝廷同北狄和缓些,圣人才腾得出手对付崔琰,那大皇子便力主我嫁那北狄可汗。”
“就没有旁的法子么?”
真到了这般权谋大事,云暮忽觉得自己无力到渺小。
“没有。”
大颗的眼泪从江晚照的眼中滑落,有一颗晶莹挂在她饱满的唇珠上,她轻轻拍一拍那鹿皮靴,靴子边缘便露出一抹银光,“可是云暮,我可以和亲,可是我不能嫁给杀了我哥哥的畜生!”
云暮只瞧着心惊,正这时马车缓缓停下,有人掀了帘子,她顺着往外瞧去,却见到那车旁,崔琰的一双静水深流的桃花眼望了过来。
云暮抿唇,定定的同他对视。
第76章诡异
街上的玄甲军护着公主的仪仗开始清街,云暮同崔琰隔着渐渐消散的人群静静对视。
空气便在他们之间缓缓凝结。
那日之后,崔琰仿佛真的退出了她的生活,消失的一干二净,毫无踪迹,就连见念念时,婢仆也会将他留在念念屋中的纸笔都收得干干净净。
云暮同崔琰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听城中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讲他如何三箭退敌百里。
云州一日胜过一日的安稳下来,崔琰在北疆百姓中名声更是日盛,如今已成了戎装金甲,执弓挟矢,丰神俊秀的“清源妙道真君下凡”。
斜阳照进长廊,迟暮的光线照出漂浮着灰尘,风吹得檐铃轻响。
云蓝看到,他从东长廊来,他的位置到她的距离,足足有五十步远。有一重重的竹帘玉璧遮挡,间或看得到,绯色的官服上,绣着凶相怒目、张牙舞爪的麒麟兽。
她怔住的刹那里,他们更近了,他的眉眼渐次清晰,被斜阳的光晖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明的半张脸,像披拂着金光的白玉雕琢成。
矜贵清冷,长廊间浮动的灰尘,仿佛片点也沾不到他的身上。
云蓝扭头便从西长廊离开明光殿,初时只是小步走,到后面,头也不回的,步子越来越快。
她既怕他认出她,亦怕他不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