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倏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现在赶紧休书一封,告诉他我愿意与他和亲,只是,”他顿了顿,“他想要哪一个公主都行,但绝不能是云蓝。”
“他是我大周战神的遗孤,我怎么将她嫁给他的杀父仇人!”
崔琰看着他的神色,无声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淡淡道:“谨遵父皇之命。”
待崔琰出了阁楼,周帝站在二楼注视着他的背影,冷声对着身后道:“等信写完,劫下来检查一下。”
“是!”
……
杜衡进不了竹林,大雨将至,他只好拿着伞等在竹林旁边的亭台上,远远见着崔琰的身影,赶紧上前迎去。
见崔琰神色不对劲,他心里咯噔一响,连脚步也放缓了些,却不想被崔琰一个眼刀扫过来。
他只好小跑着,还未站定,便听崔琰吩咐道:“你去找礼部尚书,告诉他:九公主已到了适婚之龄,请他尽快给她安排合适的驸马。”
杜衡:“?”
殿下怎么还关心这种事情?
他眼里的好奇和惊讶太过明显,崔琰皱着眉不耐烦道:“赶紧滚,记住: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哦。”
杜衡赶紧一溜烟跑了,走出二里地后才发现,给崔琰准备的伞,依旧是攥在他的手里。
喔豁!
等他再返回,崔琰早已没了影子。
而此时的崔琰,正锁着眉一步一步地向落月宫走去。
自今天礼部尚书提到崔玄铭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脑海里总是浮现那日他二人相互争执的场景。那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的一天,连他都遗忘了两人争执的原因。
只记得,是因为云蓝。
那日,崔玄铭失足落水后,他站在湖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失去力气一点点沉下去,冰冷的湖水还泛着寒气,被崔玄铭打碎的冰面泛着刺眼的白光,逐渐盖住崔玄铭的头。
他想过去救,但是他不敢靠近桥边,即使桥到湖面这样的高度,都让恐高的他心惊胆战。
而崔玄铭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桥上的他,眼里的恨意犹如刀片,一刀刀砍向他,直到被湖水淹没。
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如一张陈旧的画布一般缓缓展开,那些本藏在其中龃龉和龌龊,一一浮现,不停地往崔琰脑子里钻。
天边传来一声雷鸣,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已是彤云密布,而天色也越来越暗,一如崔琰的心情。
不过片刻,他便找到了曾经荣极一时的落月宫。
容纳而如今落月宫却十分陈旧,崔琰站在落月宫的大门前,注视着门上的“落月”二字,眼含几分嘲讽,几分嘲弄,细看之下,也有几分悲戚。
“落月”二字曾是当年周帝亲手所写,他曾多次在众人面前称赞瑶妃是天上之月神,因此她住的宫殿特意取了“落月”二字。
令人不快的记忆再次袭来,崔琰站在落月宫门前,难得地迟疑了。
他来干什么呢?崔琰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崔玄铭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了,他怎么会脑子一热就跑到了落月宫。
他自嘲一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宫墙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声极为悦耳,既不尖锐也不刺耳,充满了少女天真活泼的生气,如高山的山泉,泠泠作响。
崔琰脚步一顿,诧异了。
还有如此大胆的宫女?
他摇摇头,心道自己太过敏感。提步正准备向前走,那道笑声却适时地再次响起。
这次的笑声离他更近了些,由此他听得越发清楚。风铃般的笑声之后,便是浅浅低吟,崔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像清风拂过。
他脚步再次被打断,然而转念之后,他便清除杂念继续朝前走,将落月宫抛之脑后。
然而,似乎天公也想要留住他,崔琰刚走了两步,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如鸽子蛋般大的雨点便哗啦啦地打下来。
虽是夏季,但雷阵雨的雨点依旧冰的刺骨。崔琰本不想停留,但被雨点淋了一阵后,昨夜被坚果引出的老毛病又忽地爆发了,腹部一阵翻江倒海。
崔琰被迫停下脚步,忍着腹部钻心的疼,一手撑着墙,一手在身上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