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下了朝,叫住了前方年过八旬,步履蹒跚的礼部尚书。
崔琰:“李大人,孤已三年未归,这宫里如今可还有皇帝皇妹未曾有过婚约?”
礼部尚书一怔,想起刚刚朝堂之上的情景,不由多看他两眼,然而崔琰一脸平静,似乎只是作为一个皇长兄对弟弟妹妹的关照。
他沉吟许久,用苍老嘶哑的声音悠悠道:“到了适婚年龄而未曾有过婚约的,大约只有九公主了。”
“九公主?”崔琰狞眉,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礼部尚书见状,幽幽提醒道:“雨泠宫那位。”
崔琰颔首,丝毫没有觉得想不起自己的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对,淡淡道:“多谢李大人。”
虽然,还是没想起来。
正打算走,却听礼部尚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脸懊恼的模样,“殿下恕罪,老臣还漏了一个人,这人也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崔琰扬眉。
礼部尚书:“落月宫,瑶妃之子,崔玄铭。”
“爹爹!”
厢房门口,徐不疾踉跄着冲进来,腿一软便险些摔到地上。
云暮起身叹了口气,“怎得病成这样也不同我说?”
隔着一条街,包厢中,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崔琰起身时,松烟快步将那窗子掩了下来。
第56章伤疤
新制的镜子将人照的纤毫毕现,镜中的男子身量高大,肩宽腰窄十分挺拔,将一袭极素净的锦袍撑的极有气势。更遑论他面容清隽斯文,端的是气宇轩昂,温润如玉。
只那一双桃花眼阴沉沉,眼尾一点泪痣若隐若现。
“像吗?”
崔琰声音低沉,他头也不转,只直勾勾盯着镜中的自己。
“他哪里比得上国公爷天人之姿?”云蓝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不悦响起:“怎么喝这么多?”
他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玄色冕服上,细腻的刺绣随他的动作,折射出一线一线的寒光。
冕旒也剧烈摇晃着,珠玉碰出清脆的声响。
云蓝茫然抬眼,勉强认得出他是崔琰,温声唤了“世子”,挣了挣,要从他怀里站直,可酒后头晕,刚挣扎着,立崔被他箍得更紧。
“臣妾,喝得不多。只喝了两三、盏。”她结结巴巴说,圈紧她的两条结实的手臂,铁钳似的,没有放松一点。头顶传来他磁沉淡漠的嗓音:“……朕送你回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他怀抱滚烫,分明隔着繁复的礼服,依然听到心如擂鼓,咚咚搏击。
她仰起眸子:“世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是专门等着臣妾么?”她语气里有些许欢喜,因是醉了,心里话自然而然地出口。
却看他隐在冕旒下的眉目一闪,目光稍挪,淡漠漆黑的眼睛,点过她身后的宫道。
云蓝便了然,他并不是在等她;她轻轻低下眼睛,雪花挟风呼啸而来,打在发上脸上,微微发疼。
她笑了笑,轻声说:“世子若有旁的要事,臣妾也可以自己回宫的。”
“没什么,只是刚刚姨母寻朕说体己话,耽搁了一会儿。朕送你回去,顺便就在你那儿歇下了。”他才道。
云蓝闻言,袖中缩着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臧夏说萧夫人要绊住他一会儿,好让谢疏云在涵元殿里准备好……那么她这会儿,她……她该不该劝他回涵元殿?
臧夏心里着急,世子妃怎还不说萧夫人密谋要把她女儿献给世子,这会儿说出来,……
她看云蓝仿佛不愿开口揭露,不假思索就说:“世子,萧夫人她——”
云蓝轻咳一声打断她。
臧夏立崔缄口,委屈不已,眼巴巴望着云蓝的方向。
泓绿擎着的竹伞,挡不住横刮过来的风雪,微弱的灯光中,大雪如絮,叫视线都跟着模糊。
崔琰那双眼睛微垂看她,风雪簌簌,她发间沾满晶莹细雪,在他怀抱中,略显局促。
她是背对他的,隐约能看到她细密漆黑的睫羽,同样沾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