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内城还暗着,但城东世家宅邸竟是暖黄色闪烁,灯火通明。
云蓝眨眨眼,借着那月光看那没了气息的汉子,背上零零落落多插了几支白羽箭。
一时间既畅快,又悲凉。
但此刻顾不上那许多感叹。
云蓝在那汉子身上扒拉几下,只翻到一块散碎银子和几枚铜板。
她本想去拿那剔骨刀防身,略思片刻,怕若是官府查验唐妈妈尸首时徒生枝节,索性将那一点财帛又塞了回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
云蓝长出一口气,只叫这贼汉子多担一个逼她跳崖的罪名便是。
身上沾了血明日如何在外行走?
正抬腿要走,耳边一阵匆忙脚步声伴着粗重喘息响起,紧接着便是马蹄声响起,云蓝心底猛的一凸,四肢伏地往灌木丛中藏去。
玄铁锵鸣,黑甲阵列。
马儿打了个响鼻,发出呼哧粗喘。
“三郎业已伏法,堂堂樊氏家主又何必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须得劳动玄甲军搜山,方才请得动世叔进宫同圣人禀事?”
金声玉振,安若泰山。
熟悉的声线,平静温文的语气中透出凌凌冷意,用着问句,却透出胸有成竹的审判。
牙关控制不住的轻颤,云蓝屏住呼吸。
月光温凉如水照在兵刃之上,寒光烁烁。
黑压压的军士最前,乌黑的高头大马通体溜光水滑,无一丝杂毛,只四个蹄儿和额头巴掌大的雪白。
马上那人单手持缰,右手持弓,他神情悠闲,一双桃花眼中带着笑意,眼尾泪痣拢在眼睫之下。
云蓝想,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崔琰身着玄铁甲胄。
第22章新生
“崔家郎君好魄力,好谋划!也罢,樊某愿赌服输,同你去见圣人!”那人朗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身前灌木丛一阵抖动,云蓝被惊得一哆嗦,她这才发现这中年男人竟就藏在自己身前一尺。
“崔世侄,既你称我一声世叔,我便白劝你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为此番五姓之家只余你崔氏一族,你可知你那嫡亲祖——”
声音骤然被掐断在无边夜色中,那人忽发出令人惊惧的咯咯声,似乎空气正艰难擦过他的喉咙。
“咚”的一声闷响。
那人倒在云蓝面前的沙地上,砸起一片微尘。
这轻软清脆的唤声,叫崔琰云显怔了一下。
待看清楚那张红白脂粉斑驳一团的小脸,他浓眉拧起。
怎么糊成个花猫脸?
好怪。
再看一眼。
脸虽花了,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的确是那日在马车里偷看他的那一双。
还是随家二娘子随云暮,并未换人。
“世子哥哥,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蓝奇怪,尤其左右宫人看她的眼神也都透着愕然,顿时叫她更不自在了。
“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抬起手,刚要碰到时,陡然记起画了厚厚的妆,可不能乱摸。
崔琰见她一团天真,薄唇轻抿,欲言又止,终是只说了一句:“别动。”
云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