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竟然提前回来了。
逆着烛火,云蓝只能看见他俊朗的轮廓和高大的身形。
他踱步进来,低头,慢条斯理解开大氅系带扔给一旁候着的丫鬟,略略躬身拱手行礼,端得是温润如玉。
云蓝心里略安定了些,却不敢再回头,只能用余光看到白露脊梁在掩不住激动下轻轻颤抖。
“大郎怎么提前回来了?”
杜氏讪笑着让人给他上茶,见他礼仪周全,忽觉得这“玉面探花”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说此番他差事办的极好,功勋卓著时回京,寻觅个好妻族做助力正当时……杜氏眼珠子一转,她是他的继母,给他个丫头通晓人事,说破大天也不算什么大事!
杜氏刚要开口,就听崔琰音调平和,微笑道,“劳母亲费心,儿子正是建功立业的年岁,要那么多房里人做什么?”
他轻笑了一下,略略掀起眼皮看她,仿佛在谈论什么趣事,“莫不是想要儿子多一个贪花好色的恶名?”
态度至恭,语气和缓,任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偏生说的内容又直戳杜氏心底那点隐秘。
说罢,崔琰不再多言,一双乌沉深水般的桃花眼静静看着杜氏,眼底淡淡讥诮不加掩饰。
杜氏被这目光盯得头皮直发麻。
不知怎的,她骤然想起从前二房那几个谋爵的,别说进祖坟了,死之前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
就这样,满京城竟还要赞给他们收尸的崔琰一句仁德。
一时间,杜氏冷汗涔涔。
她抽出帕子在额头摁了摁,面色微红,结结巴巴挣扎道,“大郎,我这也是为你……”
“童试将至,母亲多操心二弟,便是为家族分忧。”不等她说完,崔琰就出言打断。
他多在圣人身边行走,天子近臣说话自然滴水不漏。表面是关怀弟弟,实则是在用崔琅敲打杜氏。
目光略过杜氏主仆不做停留,定在跪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云蓝身上,崔琰目光更冷了几分。
他皱眉道,“去门口候着。”
“我身上不爽利,今日就这样,大郎你也自去歇息吧。”
提起崔琅,杜氏脸上不自然带了几分馁色,没等话说完,她就匆匆忙忙起身,往内室避着去了。
心口胀得像是被塞了湿棉花,云蓝眼眶发酸,她赶忙起身,却见白露仍跪在地上,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凄惶哀求。
也是,问梅阁去不了,闹这一出之后怕是杜氏看她也生厌。
云蓝总是压不住小脾气的,她低了头只做看不见,径直走了出去。
这屋子里她说话是最不管用的,白露不去求两个主子,只捡着她捏算什么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不会去落井下石,但也不愿意做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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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风雪愈盛,竟比方才还大了许多,目之所至一片雪白。
崔琰抬头看了一眼天,已经有人撑了伞递到了他的小厮松烟手上。
“你的伞呢?”
“奴婢来时还没下雪。”云蓝垂首道。
“松烟,再去拿一把。”
说罢,他从松烟手中拿过方才那把伞塞到云蓝手中,阔步往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