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天才,怎么讲个数学题磨磨唧唧,耽误时间不止,还不分轻重拉着温越问英语,好似存心要偕同晚归。
偏温越心软天真,今夜依旧细致地跟他讲解。
她照例劝走了周慕臣,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非得留下,只得悻悻离去,站在门口屡屡回头看着凑得很近的两人,心底不是滋味。
约莫拖延半个小时,路辰焕抬眸看了眼时间,及时喊下暂停,温越怔了怔,也只得默默跟上他的节奏。
教室只剩下他们俩。
路辰焕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温越拉好书包,犹豫了片刻,把三明治递给他。
他修长的五指稍顿,耳机线慢慢缠绕在那骨节分明的指间,路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像慢镜,又或是温越的目光太专注,因她有些不好意思直视路辰焕。
他的眼神一向锐利而直接,平静中透着些看不清的情绪,令人莫名有坠入深涧般的失重感。
“这家面包店挺好吃的,尝尝?”她音色浅浅,“我看你好像,每天都吃得很少……”
路辰焕挤出一丝她理解不了的冷嗤,倒也不是在嘲讽,而是一种对她而言陌生而不解的悲哀。
他最后收下了三明治,抖平那个素净的黑色书袋,淡声说:“走啊,温越。”
她的名字陡然从他舌尖递出来,她心底轻震,羽睫纷飞,背着书包跟上他的脚步。
教室的白炽灯被逐一熄灭,门轻轻掩上,走廊昏暗的灯把路辰焕的背影衬得格外消沉寂寥。
而满怀希冀,即将踏入人生新风的高中生,似乎并不适合以这样消极的词汇来形容。
可温越心里遽然间冒出来的就是这份感觉。
她觉得路辰焕异常孤单。
她乏力地找出了晚安表情包,最后五指按着手机滑落,陷入沉沉梦乡。
高三生活像上了发条那般,时间握不进掌心,更难留意。
帮扶小组成立近一个月,实验成效有待长假归来的首次月考审判。
在相处这些日子后,温越对路辰焕从最开始的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到现在的意外崇拜,还有克制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好奇。
他很神秘,话少,但开口便是一针见血。从来不与她提及学习之外的话题,就算说起数学、英语,也只是一问一答,他的姿态甚是被动,被动到无论温越给他带什么小点心,他照单全收,一句谢谢行天下。
微信对话也止步于每日答疑的主题,温越私下看过他的朋友圈,偶尔转发科技论坛的消息,太空探索,人工智能,科幻电影……
要说她能凭借这些资讯更了解路辰焕一些,是也不是,因他从来不会明显流露出特定的兴趣,她也不好主动撩起一知半解的话题。
温越不知道路辰焕作何想法,但是,她有点像被打通任督二脉,在数学上的进步突飞猛进,做题时有更加清晰的感知。
路辰焕总是独来独往,除了每天夜晚帮扶小组时有短暂的同桌,其余时候无论是吃饭、休息,放学离校,他从来一个人。
但这些孤零零的心事里,也有让人后知后觉的细微善意。比如,温越晚饭回教室,水杯往往已装满了热水,被放到最后一排的桌子上。
每天要重点讲解的知识点,也早有详细梳理的思维导图,让她一目了然。
如此一来,温越对他变得更加好奇。
九月即将过去,学生们迎来中秋小长假。
假期前一晚的自习课照旧,不过进入状态慢的学生还有些心不在焉,隐约对假期怀揣着升入高三前的期待。
扬城的秋老虎来势汹汹,今夜难得起一阵舒爽的凉风,可教室里仍开着冷气,青春男女总是不计后果地享受着极致体验。
明天就是中秋,周慕臣的爸妈盛情邀请,两家三辈人今年难得都齐聚国内,又正好有两位高三毕业生,如此说好一起聚餐吃顿饭。
彼时是下午大课间,温越在座位上整理假期作业,周慕臣得意洋洋地跟好友分享,又惹来张承宜和吴迪的揶揄。
诸如“期待你们世纪婚礼”、“跟媳妇儿一起长大”、“十几年前已见过家长”等胡言乱语,惹得温越连瞪她都来不及。
她嗔笑着伸手拿水杯,身边带过一阵凛风,修长挺拔的身影掠过,指尖未触及杯子,修长的五指已握住了她那个小巧的保温杯。
温越一怔,抬眸望向手指的主人。
路辰焕眸色沉沉,低着嗓子:“要装水么?”
温越讶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刚打算站起身同他前去,谁料路辰焕握着杯子转身迳去。
她眨了眨眼,望着他风一般离去的背影,被张承宜扯了扯衣摆。
“老实交代,你跟转学生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