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晋军在和大齐的战争中连连败退,卓小宛和母亲一路南逃后来为贺景泠所救,从此流浪异国他乡至今已有十几年,现在故国就在眼前,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卓小宛,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阿姐,你当真要回去?你要回去,我也不在阿娘身边,阿娘还在祈京。她以后怎么办。”祝安不想卓小宛回去,北晋大兴战火,百姓苦不堪言,赫舒公主不过是个女子,回去了又能怎样。上位者们争权夺利他管不着,他只想他的家人都好好的。
卓小宛看着他:“小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想留在大齐,阿姐想回到北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说好了如果战争结束以后阿姐或者你还活着,便去祈京找阿娘。”
“可是,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赫舒是公主,我们不过是是普通人,你能帮她什么呢,现在朝廷是摄政王掌权,赫舒公主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卓小宛沉默许久,她望着窗户外没有风的昏沉的天空:“我只是个普通人,但小安,我也是北晋人,你我的父亲,你的姐夫都为了北晋而战死,我没办法留在这里苟且偷生。”
祝安眼眶渐渐泛红,情绪激动:“我只知道,北晋皇帝荒淫无道,朝廷横征暴敛,将士们在为他们出生入死,那些人却挥霍无度,这样的国家,没有效忠的必要。”
他说的没错,可卓小宛也没有错,不过是选择不同而已。正是因为赫舒举步维艰,所以她更要回去。
卓小宛想要替祝安擦掉掉下来的眼泪,祝安一把挥开:“阿姐,别回去,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卓小宛再次抬手擦掉他的眼泪,说:“小安,逃不掉的,你已经为北晋死过一次了,再不欠他什么,可我还没有。”
卓小宛是一个人来见贺景泠的,她来时李长泽刚走,贺景泠坐在榻上看书。
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先生。”
贺景泠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但还是道:“韩轩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卓小宛从怀中掏出一块带有徽识的令牌,她将令牌举过头顶,什么都没有说。
贺景泠曲着手一下一下地敲击木桌,没有多问:“你想清楚了便行。”
卓小宛对着贺景泠磕了一个头,起身将东西放在贺景泠边上的小几上,后退几步:“当年若不是蒙先生相救,我们一家便只能地府相聚,先生大恩小宛感激不尽,今生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贺景泠放下书,那双眸子一如既往漆黑沉静,他看着面前依旧风采动人的女子:“这些年你已经还清了,之前我便说过,你想走随时可以。”
卓小宛双手无意识绞紧:“先生,我知小安罪无可赦,只是他如今就是废人一个,对先生已无威胁,小宛腆脸求先生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今后能照看一二。”说完,她重重磕了一个头。
“你走吧。”贺景泠什么都没有说。
第107章圣主
少时的李长泽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笑的认为李牧对他真的有所谓的父子情,他的父皇雄韬伟略深明大义,是天下百姓敬仰爱戴的明君。
后来,随着他的长大伴随着的是不知道多少次的生死徘徊,他渐渐明白了和皇室中人讲血浓于水这句话才是最可笑的笑话。
他的父皇看似对他这个太子寄予厚望,一边有意无意打压他的同时却又重用他的兄弟。忌惮世家大族的实力,又不允许太子上位沾染分毫权力。母亲胆小懦弱,即便身为皇后也活的艰难,连最基本的自保都难以做到,从来只会教导李长泽要忍耐上进,要循规蹈矩坐稳太子之位,从来看不见平静表面下的腥风血雨。
后来他学会了曲意逢迎,陪着他们上演父子情深,母慈子孝的戏码。他明白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因为过早的接触阴谋算计,他的那颗心早就冰冷坚硬,对于身边出现的每一个“长辈”之类的人他下意识会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他们。
李老头算是个例外。
他曾是一个普通老牢头,相识是因为李长泽命人打招呼要照顾一下贺景泠。
后来偶遇几次,那个老头说话总是高深莫测,对于战场诸事可谓料事如神,他教给了李长泽很多兵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行军打仗如何做到运筹帷幄,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排兵布阵。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李长泽在深宫中摸爬滚打这些年,靠的从来不是运气。
他有时候觉得李老头是个很神秘的人,不过是个普通的边关小更,却对战争中的局势了如指掌,对于史书上各种奇兵制胜的战史如数家珍。
贺景泠跟着李长泽从一条巷子走了出来,破落的院子原先是好几户人家共同的住处,现在人去楼空,破烂的墙角挂着染了灰的只剩半副的白帆。角落里一座石块垒砌起来的小屋,门口低矮狭小,里面的情景从他们这里看过去一览无余。
“哟,来人了。”穿着破衣烂絮浑身潦草的老人跛脚走了出来,老头儿的左眼泛着死灰的白,头上顶着杂乱不堪的脏发,尽管这副邋遢的样子但他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让人猜不出来他的真实年纪。
“原来是你们两个,我就说谁没事儿会来这个地方,”老头儿隔的老远把盆中的脏水尽数倒在贺景泠旁边的空地上,然后重新在一旁水井里打了水上来,喜滋滋道,“进来坐吧。”
李长泽和贺景泠弯腰进了那个狭小的房间,屋子里同样脏乱,好几个月的灰尘积攒在桌面上,看样子这屋子的主人也并没有打算收拾。
“这么多年不见晚上留在这里吃饭吧。”李老头也没征求他们的意见,自顾自说完又絮絮叨念着吃什么好呢。
“李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贺景泠道。
“是挺久了,我一切都好,倒是你看上去不像是无恙的样子。”他唯一一只还算明亮的眼睛匆匆扫了贺景泠一眼,似乎是真的忙,没有多纠结这个话题抬头指着李长泽,语气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你小子,蛮不错嘛,都当皇帝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形你这个皇帝能当几天噢。”
李长泽扫视了屋子里一圈,语气有些冷:“这个地方好歹是你自己要住,能不能好好打扫一下。”
李老头看着李长泽:“等你们啊。”
“哦那个贺不用,他没你干活利索,我看着着急。”
贺景泠笑意温和,爱莫能助地退开几步,把地方腾给李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