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长乐宫掌事姑姑苏云,贺公子随我进来吧。”
贺景泠看了她一眼,相貌普通,说话干脆利落,是宫中女官一贯的行事作风。他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长乐宫。
贺瑶华如今深受皇恩,偌大的长乐宫无一处不透露着奢华精致,来往宫人都是一副规矩小心地神色。
在这极其安静地宫殿中,一个孩子的笑声很是突兀地从正殿中传出来,贺景泠神色一顿,抬眼往里面看了眼。
前面带路的苏云道:“今日李才人带着九皇子来长乐宫给娘娘请安,这会儿还在里面。”
这个掌事姑姑果然心思玲珑,贺景泠感激道:“原来如此。”
九皇子李鸿今年三岁,是李牧四十大寿那年所得,据传他出生那天曾天降祥瑞,龙心大悦,大赦天下,赐九皇子名鸿,历来天下大赦按惯例也不过新皇登基,帝后大婚,选立太子此三样,足见李牧对九皇子的重视。李鸿生母李才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宫女,但也凭借这个孩子在宫里站稳了脚跟。
苏云在门口恭声道:“娘娘,贺公子已经带到。”
殿中容貌清秀的李才人闻言起身对着珍妃俯了俯身:“嫔妾来到不是时候,就不打扰娘娘与家人团聚了。”
贺瑶华捏了捏怀里小皇子的脸,笑着把他递给李才人:“那今日本宫就不多留了,妹妹慢走。”
贺景泠在殿外静静等待着,从里面出来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正看着他,瞧见贺景泠望过来,李才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礼节。
贺景泠朝她微微俯身,跟在苏云身后进入殿中。贺瑶华还是一如既往明艳张扬的打扮,额间的花钿衬得她更是娇媚动人,她靠在贵妃榻上,斜眼懒懒看着来人。
大殿之中寂然无声,贺景泠一身白色布衣文雅淡然,苍白的皮肤让他显得有些病态,这种病态自骨子里渗出来,他静静站在那儿,无端让人觉得陌生疏离。
他自进来后就一直低垂着头,规矩而又恭敬,明明是极其相似的容貌,同处一室却相差千里。
满屋子宫女太监目不斜视,贺景泠记着苏云的提醒,低头行礼问安:“草民贺煊,拜见珍妃娘娘。”
贺瑶华一言不发打量着贺景泠,上次见面是在夜里,来去匆匆,贺景泠又易过容,如今才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面前的贺煊和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太大。贺瑶华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然。
“起来吧。”她收回目光恢复了一贯的神情,不冷不热地开口,“陛下召你入宫,既然奉了圣命,就在长乐宫……”
“娘娘,祖母离世了。”贺景泠猝不及防地开口。
“你说什么?”贺瑶华微微皱眉,继而明白了贺景泠的意思,短短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记忆中那个女人总是在笑,连笑都是规矩的。
她扯了扯嘴角:“她最疼的是你,一把年纪了生活都不能自理,死了对她来说也是解脱,你告诉我难道是还要本宫给她烧纸送行?”
她甚至都没问李氏是为何而死,或者说她根本不感兴趣。
贺景泠一夜没睡,天刚亮就被带进了宫,又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到达这里,此刻脸上几乎憔悴到没有一丝血色。
他听了贺瑶华的话似乎没感到意外,只是沉浸一夜的疲惫感忽而袭来,喉咙发痒,他捂着嘴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也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扶着木桌勉力支撑着身体,扯着沙哑的嗓子说:“娘娘多虑了,贺煊也只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仅此而已。”
旁边的小宫女为贺景泠倒了杯热茶,贺景泠手中握着那杯热茶低声道了句谢,撑着桌子慢慢坐下。
贺瑶华起身朝他走来:“我有什么好多虑的,无关紧要的事……”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门口的苏云的声音传来:“贺大人。”
殿中的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皇帝让他们一家团聚,自然是包括贺元晟,毕竟贺从连已死,他们三个当年也都是受了牵连,就算现在的贺承礼不认他们,没有京城贺家的头衔,他们三个也依旧是亲兄妹。
贺景泠还记得贺元晟一身战袍手持长枪的模样,他骑着高大的战马随着父亲走在军队的前列,少年将军英姿飒爽,凯旋归来的时候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望。
年少时贺景泠无拘无束,在看似繁华的祈京城中活的风声水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向往随父兄去那边疆战场。
可现在,边疆安定不再需要将军,从前一心报国的赤忱少年卸下战甲,成了红墙绿瓦中的幸臣。
他眼睛有些酸涩,看着穿着赤红色麒麟服的人慢慢靠近,不由得站了起来,叫了一声:
“大哥。”
第053章相见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没想到当年祈京城下匆匆送别,竟然已经过去了,如今再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贺元晟面不改色径直越过贺景泠,对着贺瑶华跪下,缓声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贺瑶华见他来了,点了点头,声音终于缓和了些:“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