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宛穿着厚厚的斗篷往景阳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赫舒屋里的窗户大开着,这么冷的天,院子里的梅树几乎全都冻死,只一两枝还留着两朵冻干的花,赫舒正在作画。
景阳台冷清得很,也没见几个服侍的丫头,卓小宛往前走了几步,故意踩到一枝枯木,发出啪嗒声响。
等人抬头看她,她嘴角立刻扬起一抹笑:”王妃姐姐在做什么?”
赫舒扫了她一眼继续低头作画,人没理她卓小宛也不觉得尴尬,径直走到窗户边往里面看。
只见赫舒竟然画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红梅雪景图,画中的景致正是景阳台的模样,除却热闹簇拥的红梅之外别无二致。卓小宛其实也瞧不懂什么,不过夸人就对了。
“王妃姐姐这画儿画的跟真的一样,难怪王爷心心念念的都是姐姐,特意像圣上求娶,姐姐不仅人美,做的画也这么逼真,不像妾身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这番恭维并没有让赫舒脸色变好,她无心再作画,潦草添上几笔后搁下笔。
卓小宛貌似真的对画好奇,仔细看了又看:“王妃姐姐这画里面的人儿怎么还没有开始画就停笔了。”
赫舒难得看了她一眼,她确实在中间有一大块留白想再添点什么上去,卓小宛说看不懂却一眼看出来了。
她从卓小宛手中拎着的食盒上收回目光问:“这么冷的天何姨娘不在珍月阁呆着来我景阳台干什么?”
卓小宛道:“我亲手做了些糕点想送来给姐姐尝尝,天冷,姐姐身边怎么也没留个伺候的人,可好让下人们偷懒了遇上姐姐这样的主儿。”
“我不爱吃甜食,何姨娘费心了。”
“姐姐是北晋人,这是妾身家乡的特色小吃,姐姐尝尝吧,肯定合姐姐的口味。”卓小宛笑盈盈道。
赫舒见她直接把东西拿出来捧到自己面前,忍不住皱了皱眉,稍微让开一些,问:“你是北晋人?”
那些糕点的样式分明是北晋才有的。
卓小宛笑了笑:“姐姐快尝尝嘛,妾身做了许久呢。”
赫舒的手被冻的通红,她没接那碟点心,只片刻功夫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就在两人面前变冷了。
赫舒微微叹了口气道:“何姨娘,或者说卓姑娘,你不必来试探我的口风,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你到底是谁或者进王府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没兴趣知道,你我之前也并未见过,不是吗?”
这些天卓小宛动不动就往她这边来,每次都是殷情备至,赫舒十分清楚她的目的,也知道卓小宛是在做样子,所以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彼此也都好心安。
扶风楼的头牌,怎么可能大字不识一个,卓小宛故意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就是为了提醒她那日赫舒去了风月场所之事卓小宛并没有忘。
卓小宛轻轻一笑:“姐姐既然如此坦诚,小宛也不好藏着掖着,今日话说开了以后才好相安无事。”
景阳台冷清,下人都被卓小宛遣走了,她也不怕有人会来。
赫舒:“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喜欢。”
卓小宛似笑非笑:“王妃姐姐果然爽快,不过有一点姐姐猜错了,我是谁王爷怎么会不知道呢。”
两个月后,这场持续了整个凛冬的大雪终于慢慢化开,护城河上面的冰得以解冻,融雪之后第一抹了绿枝悄然在枝头绽放。
就在人人翘首以盼的冬天终于过去的时候,祈京城的城门重新大开,一队轻骑随着吹进城门的寒风悄然消失在街头。
齐帝拖了一个多月终于好转的身体在刚刚重振旗鼓重新上朝之时就迎来了几桩噩耗。
入春以来这雨就没完没了的连天下,一连好几日廊外都是难窥天光,室内更是湿冷昏沉,整日潮闷。室外连绵的雨声混杂着室内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将圣徳二十七年的春雷提前带到了大齐。
“陛下,燕阳一带去年本就是雪灾最严重的地方,又因此次春雨不断庄苗皆死于地中,如今早已过了春耕时节,眼下百姓只能靠着往岁余粮勉强度日,可若是朝廷再不想出对应之策,怕是难安民心啊。”中极殿大学士张译如躬身立于皇帝正下方,一脸肃然道。
“陛下,据臣所知燕阳州官程有道近年来大力兴建水利,燕阳一带春雨延绵一事已经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说话的是户部右侍郎杨敬。
“今年这雨已连下月余,程有道的水利工程耗资巨大朝廷迟迟未能拨付款项,致使如今也尚未完工,有何大用。燕阳本就贫乏,如今遇上这连天雨,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啊陛下。”张译如道。
兵部的左侍郎匡衡广出列道:“诶阁老何必如此消极,此次雨天虽长,但燕阳每年必有此一遭,今年虽然时间长些但也不是连这点变数都无法应对,百姓天生地养,比你我更有经验多了。”
下面几人皆是说的口干舌燥,居于上位的齐帝却一直沉默不语,眼看着他们愈争愈烈,齐帝这才不紧不慢开口道:“燕阳之事朕也有所耳闻。”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右下首那人身上,问,“太子,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