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延海厉色道:“你懂什么,我曾经也说过,只要试验成功,就可以不择手段。”
长衡说:“可是这违背了实验的意义……”
“你老师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史蒂夫面露不耐烦,打断长衡的话,“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要上试验台,不要耽误时间。”
胡延海又瞧了一眼众人的反应:“01现在你可以躺在床上了。”
长衡下意识看向君灼,一双美目尽是担忧之意,他恨自己无法反抗老师,也无法帮助君灼。
他跟胡延海闹掰的原因是胡延海对实验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喜欢剑走偏锋,追求极致。
那种实验无法保证人的安全。
他曾亲眼看着一个小孩孤零零的死在实验台上,死后的瞳孔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孩子太幼小了,腺体还未发育成熟,还没小拇指盖大,胡延海注入的信息素计量太多,导致腺体爆炸,牵扯到颈动脉,孩子当场失血而亡。胡延海却腺体破损为由,说孩子是自然死亡,赔钱了事,然后美美进行下一场实验。
做实验前,家属们也会签订协议,发生实验事故,后果一切自负。这些家属眼里只有强大的信息素,强大的alpha,以及金钱地位,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没了信息素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在这些疯狂追求权利的家属面前,一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
有多少孩子是带着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会有多少孩子带着失望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想再看这种事发生,于是,他和胡延海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给胡延海提供实验体,胡延海答应他不再用小孩做实验,才没有了那些事故的发生。
可如今,他又要面临同样的问题,心比之前痛万倍。
因为躺在实验床上的人是君灼。
所以心会痛。
他亲眼看着君灼躺到实验床上,亲眼看着刘清和孟若楠用绿布盖住君灼的身体。宽大的绿布漫上来的那一刻,长衡看见君灼漆黑明亮的眼睛,如一颗黑曜石,没有任何瑕疵,仿佛在说:没关系,放心切,我不会怪你。
可君灼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下不去手,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解剖的知识,也拿不动手术刀。
胡延海用记号笔在君灼脖颈上勾画虚线,方便长衡切口,线画完了,长衡还站在原地发呆,史蒂夫面色严肃,想训斥长衡,抬起手又放下,估计是想抢手术刀的。但看在胡延海的面子上,又把蠢蠢欲动的手缩了回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始,没看见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吗!?”
“长衡你真是越来越不如以前了,这些年从商把脑子都从坏了吗?!”胡延海一直对长衡从商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对长衡付出了全部心血,是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没想到中道崩殂了。
粗粝的声音撞到实验室的铁墙上,在房间回荡,好似一句句魔咒。
刘清为长衡捏了一把汗,老师真凶啊,狠起来连自己最爱的学生都可以凶。
长衡看着微微起伏的绿布,知道君灼呼吸均匀,甚至意识清醒,都有可能睁着眼睛,安静等待他划破皮肤与腺体。
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轻薄的脸,长衡指尖颤动,心如雨中浮萍摆动,他告诉自己床上躺得是陌生人,他和君灼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次次心理暗示自己,可指尖碰到手术刀的时候,那些暗示被尽数割碎,化为虚幻泡影,他——下不去手。
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君灼好像对他很重要。
重要到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是君灼后他便再拿不起熟悉的手术刀,做他最拿手实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做了一遍又一遍心理暗示,长衡还是无法拿起手术刀,他看见冰凉倒映着他的面庞,还有眼中陌生的情绪。胡延海再次不耐烦的催促,史蒂夫直截了当走到长衡身边,拿起了手术刀:“这种小实验还是我来吧。”
“长衡留下,”胡延海说,“其他人准备好要用的东西,然后出去。”
刘清小声道:“师哥没关系的,太久没做实验了,对自己没信心很正常,在这边多待几天保证你能找到当初的感觉!”
“咳咳!”躺在床上的完全被绿布覆盖的君灼发出剧烈咳嗽,“抱歉,实验室太冷了。”
刘清看向实验室温度,才24度,实验室正常温度啊,他有些不放心,询问长衡:“师哥,你冷吗?”
长衡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团绿布发出不值钱的咳嗽声。
“咳咳……”
每一次咳嗽,君灼都抖动的厉害,导致史蒂夫无法精准贴着手术部位,容易切错,伤了腺体,这可是胡延海化了二十多年培育出来的SSS级腺体,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容不得一点错误。史蒂夫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方面出错。
“请你不要动好吗?你这样我无法切开你的皮肤,”史蒂夫单手扶住君灼的脖颈,不耐烦道。
胡延海说:“若楠去把空调温度打高。”
“好的。”
调完温度后,孟若楠和刘清一同离开了手术室,在舱外等待。
这次的实验后半部分有些复杂,两个科学家耗费了一些时间,所以实验晚上才结束。
实验舱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荒无人烟的大沙漠只剩下和沙子一样多的星星了。
君灼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被长衡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