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洲没说什么。
两人并着肩,在街边行走。
前方是灯光艳丽的大桥,虹光变幻着,为城市的夜色增添风景。
两人慢慢上了桥。
夜风清冷,从江面上吹来。程远洲只觉得胸腔破了一个很大的洞,冷风从中呼啸而过。
他一旦离开那个虚假的美梦,就会发觉这个世界是那么冰冷,喧嚣,浮华,令人厌憎。
“不知道苏小姐投胎没有。”白真真扶着栏杆,往高高的下方看去,水面在夜色中是深黑一片。
她的话轻飘飘的,差点被江风吹散,但还是有一缕飘进程远洲的耳中。
他不禁出神。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苏倾会投胎吗?他一直认为她死了,可从未想过,她也许会投胎。
她会投胎到什么人家?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是他认识的样子吗?她还会遇见他吗?还是遇见别的什么人?
数不清的想法,纷纷钻出来,在程远洲的脑子里扭曲打架,令他痛苦不已。
他忍不住想,会不会也有一个卑劣、阴暗、可耻的人,就像他这样,出现在新的苏倾的世界中?苏倾会说什么?“他”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会牵着“他”的手,快快乐乐?
这些臆想让他心底滋生出一团又一团的嫉妒,像毒水一样,淹没了他的心,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轮回一说。”旁边传来女孩的叹气声,她扒着栏杆,脑袋往下望去,“也许根本没有啦。”
也许,人死如灯灭,从此再也没有了可能。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永远不会回来,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程远洲心脏猛地攥紧了,脸色不可遏制地苍白起来。
苏倾永远地死了,和苏倾投胎跟别人在一起了,他竟然不知道哪个更令他无法接受。
“不过,如果有来生的话,苏小姐那么喜欢你,她一定会等你的。”胳膊被人拍了拍,程远洲转过头,看到一张安慰的脸。
他怔怔的,一言不发。
苏倾喜欢他吗?程远洲其实不知道。但他忍不住从这句话里面想到,只要他动作够快,他是有可能追上她的脚步的。
“风太凉啦。”袖子被人扯了扯,“程先生,我们回去吧。再站下去,要感冒了。”
程远洲不做声,只是抿了抿薄唇,跟着她走下了桥。
桥上艳丽的虹光照进他的眼底,映出他没有焦点的眼神。
白真真又做回了自己。
她时而跟程远洲缅怀苏倾,诉说着苏倾的美丽、善良、阳光、可爱。
时而扮演程远洲口述出来的,一幕幕场景中苏倾的样子。
程远洲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也越来越没有焦点——哪怕她扮演苏倾时,他看着她的视线,也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白真真拿人工资,秉持着职业道德,把苏倾跟他生活过的地方,一一踩了个遍。
把苏倾去过,他没去过的地方,也踩了个遍。
把他想去,苏倾没去过的,更是走过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