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眨眼:“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怕您担心。”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棠宁看着他,停顿一下,眼中的狡黠意味散去一半。许久,从旁边揪个抱枕抱住,莫名有点惆怅:“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该从失忆开始说,还是从恢复记忆开始说呢。
“五年前,我拜托蒋林野帮您找医生、拜托他帮忙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一救家里的公司。他开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嫁给他——我答应了。”棠宁转过来,脑袋靠在沙发上,不疾不徐,“我一直以为您不知道,以为您被蒙在鼓里。”
后来才慢慢发觉,她还是太天真了,就算她和蒋林野都不说,爸爸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老棠总本来就是人精中的人精,更何况,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关注永远细致入微。
棠爸爸心情复杂:“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结婚很久了。”
中风后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等到身体艰难地恢复,又休养了很久。前前后后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也够蒋林野策划完一场婚礼。
他完全没想到,等他能够以健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第一个出席的场合,竟然是女儿的婚礼。
可他不喜欢这个男孩子,过去是,现在也是。
棠宁一直以为父亲和蒋林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可只有老棠总自己知道,不是的。他认识蒋林野的时间远比女儿长也比女儿早,这个男孩尚在襁褓时,他甚至从他父母手中接过他,温柔地抱过他。
可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蒋林野的家庭环境,未来会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女儿十八岁生日宴会上那场意外的相遇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许蒋林野能成为一柄利刃,可他的锋芒同样伤人。
少年眼里每一分隐藏的、燃烧的迷恋,都让父亲畏惧。
“坦白地说,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时隔五年,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父辈的陈年往事,只能用最简单的问句,第二次向棠宁重复,“所以五年前,你结婚的时候,我问你,‘你爱他吗?’”
“当时,我告诉您。”棠宁平静地与他对视,也重复自己五年前说过的话,“爱。”
爱啊,我爱他。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最开始觉得他好看,后来觉得他温柔。
哪怕是伪装的皮囊,也要命地吸引我。
“所以后来,哪怕知道了你答应蒋林野的事,我也没办法再向你提要求,要求你们离婚。”他也只是希望棠宁能快乐啊,如果蒋林野能做到,他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对方。
“可是。”停顿一下,父亲有些难受,“你现在也不快乐,不是吗?宁宁,我后悔了,应该让你们早一点分开。”
棠宁笑起来。
她捏捏爸爸的手,小声:“我没有不快乐……过去五年也是。”
有时开心,有时不开心。
有时觉得蒋林野很好,有时觉得这人脑子里除了废料还是废料,讨厌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棠宁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半年前我出了那场车祸之后,就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棠爸爸微怔,立马意识到:“难怪你上次回家,我觉得你有点不太一样。现在呢?现在还好吗?”
“得益于这次车祸,我想起不少旧事。”棠宁哭笑不得地摸摸手臂,嘤嘤怪还在担心她,趴在膝盖上一拱一拱,“可是怎么办……”
顿了顿,她莫可奈何地叹息:“现在能想起来的,全都是蒋林野做过的好人好事。”
想起他们吵架,她大半夜夺门而出,走出去很远才发现,蒋林野急急忙忙地连外套都没带,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她;想起她刚刚被查出过敏时,蒋林野一言不发地跑去跟中医学针灸,嚯嚯完所有的助理之后,在他自己身上做实验;想起她创业初期,蒋林野嘴上说着一定不会帮忙,可每次出了事他都第一时间来扫尾,每次公开场合,他一定会坐在四分之一的位置,让她一眼就能找得到——
“过去五年,我总是跟他吵架。明明知道他爱吃醋又很会抬杠,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也就好了……可我还是每次都跟他吵得不可开交。”小狐狸停顿一会儿,搓搓脸,小声,“爸爸,我是不是也挺任性的。”
“怎么会呢。”老父亲心情复杂,“你妈妈去世得早,我一个人还这么努力赚钱,就是希望你以后跟先生吵架的时候,底气可以足一点。”
棠宁被逗笑。
“那宁宁。”沉默一阵,老父亲把热乎乎的猫咪重新抱回怀中,“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还没想好。”棠宁搓搓爪爪,“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