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父母沉默了很久。
陆文瑄一醒过来就拉着父亲的手流泪控诉「是陆文灿和黄娇娇推的我,帮我报警,爸爸」。
父亲转过头用失望和质询的目光盯着我,我可不能受这个冤枉,立即调出了客厅的监控回放证明了我的清白。
视频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是黄娇娇推的她,而我一直在房间里,听到动静才出来的。
「家里什么时候装的监控?」父亲狐疑地看着我。
「哦。夏桂芬老是偷摸来这边,我怕丢东西所以网购了几个摄像头。」我解释。
父亲没再说话,叹了口气。母亲一直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
「文灿,当初我们找回你后是不是不该继续把文瑄留在家里,你是不是很恨她?」
看着母亲难过了然的眼神,我突然明白我的那些手段压根就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不是因为这个。」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
那天我和他们坐在病房外讲了很多,包括那些孤独绝望的岁月,和一个我喜欢的叫沈度的少年。
像一个放学后给父母讲在学校一天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孩子一样。
「你做事情太偏激,心思太重了。」听完后母亲长长叹了口气,「当时就察觉到一些,只当你是性格不好。」
「我性格确实不好,睚眦必报,心机深沉。」我客观评价。
「不是的,」母亲握住我的手「你是因为受太多苦了,不是你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她一把抱住我,身体颤抖,泪水淋湿我的肩头。
「早知道我女儿过得这样苦,当初生下来就该一刻不停地看着,一秒都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我感觉到了。
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她在因为我的遭遇而痛苦,因为缺席了我的成长而遗憾,对那个没有在她身边的年幼的我产生了巨大的牵挂和思念。
她抱着我失声痛哭,像抱着那个刚出生就被迫远离自己亲生父母的婴儿。
父亲也坐过来,眼眶湿红:「你以后什么事情要和父母说,我们一起承担,不要再冲动了,爸爸怕你有一天做错事会后悔。」
父母还是报了警,警察根据监控逮捕了黄娇娇。她被抓的时候脖子上还戴着那条天使之泪,粉色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成一块光怪陆离的光网,网住一个虚荣嫉妒的年轻灵魂。
她越过警察看见我,有些愣怔,好像突然才想明白什么,张嘴想说话。
我朝她眨了眨瞎掉的右眼,凑到她身边轻声说:「你做过什么我都知道。」
她闻言沉默下来,僵着身体着被警察押进车里。
其实,比起跟着夏桂芬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还债,还要照顾失智以后更加暴躁的黄小虎,去牢里蹲几年算得上是轻松了。
担心我再做什么极端的事情,父母把陆文瑄移出了陆家户口,远远送到国外一个康养机构。
他们是一对好父母。这几年我过得十分平和,学会了有事和他们商量,像正常家庭那样和他们相处,不再充满戾气。
就好像我是从小就在这个健康美满的家庭里被精心呵护着长大一样,未曾染过雪与霜。我甚至在A大交到了周洛洛以外的朋友。
只是,尽管精心治疗,我的右眼依然只能看见一点模糊微弱的光。
每次闭上左眼,看着一片昏暗模糊的世界,过去种种便如涨潮般吞没我,提醒着我是怎样顽强、卑劣、固执地走到现在。
后来在街上又遇到了夏桂芬一次,她看起来老态尽显,拖着一个大袋子在拾垃圾,旁边跟着黄小虎,人好像没那么傻了,知道帮夏桂芬一起从垃圾箱里掏瓶子,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他们瑟缩地低着头没认出我。
折磨我十几年,让我惧怕憎恨的阴霾好像被一双巨手从天空扯下,摔在地上烂成一摊谁都可以踩上几脚的垃圾。
雾散天清,谁有闲工夫再去理会一堆垃圾呢。
18
周末我又去了圣济医院。
「又来看你男朋友啊?你们感情真深。」病房护士小王看我来就热络地打起招呼。
把病房里花瓣稍微有些焉巴的月季取下换了几枝新鲜的,橙粉米黄的颜色衬得沈度脸色好一些了,就像只是在睡觉一般。
我坐在床头看着他,目光从浓密的卷睫流连过高挺的鼻梁,落在淡薄的唇上。
「沈度。」我叫了他一声,无人回应。
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学校的事情,有一只流浪猫生了一窝小猫,什么花色的都有。学校里有个教授为了摘枇杷从树上跌下来扭到腰了,A大的枇杷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