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又问他道:「诶,既然柳状元你身无大碍,那怎么这么久才来探病啊?」
他走近我,微微俯身。
木荷花香萦绕在我鼻端,我愣了下神,视野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肤白胜雪,喉珠滚动,衣领端正整洁。
「不是柳某不想来探望姑娘,而是这东厂的大当家不为柳某开门。」
柳如年身后光亮融融,天幕是背景,他丰神俊朗的眉目格外清晰。
他直起身,取下落在我发间的一片藤叶。
「姑娘身处其中,定比我更加清楚东厂终究乃是非之地。那日撞破姑娘的秘密后柳某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此次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来见姑娘,就是为了问姑娘一句,可愿随柳某离开。」
我干涩的声音挤出喉间,不敢置信问道:「你……真的能带我走?」
柳如年拂开那片枯败的落叶,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倘若姑娘愿意,柳某定当全力相救。」
13
我最终没有选择跟柳如年走。
既是为了保住自己,也是为了保他。
容时很早之前就警告过我离柳如年远些。
柳如年心善,仅和我有一面之缘却愿为我冒险我确实心生感激。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柳如年目前只是朝廷新人,跟老谋深算的容时相比不过是一颗激不起水花的石子。
退一万步来讲,倘若我真的和柳如年里应外合,当初容时能救我们,自然也杀得了我们。
我自是孤身一人,无人牵挂,但我不可能让柳如年为了我深陷其中。
他身后有他的亲信,有他的家族。
他可以走更加宽广的康庄大道,完全没必要在一条死路上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折腰。
至于容时和我……
晚上吹灭烛光,他躺在我身边静静入眠。
月华勾勒他的眉眼,细腻白净的皮肤薄薄一层覆盖在他的美人骨上,呈现出谪仙似的美人仪姿。
近些日子他似乎总是很忙,早出晚归成为常态。
我脑袋枕在手臂上发呆,白天困觉多了,到了晚上反而并没有什么睡意。
盯着容时的脸瞧了会儿,我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细软纤长的睫毛。
容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带了点沉闷的沙哑,他问我:「不睡?」
我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指,坦白告诉他:「还不想睡。」
被褥传来翻动的声音。
容时侧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并且正在和我相视。
静默片刻。
我道:「柳如年今天来找我了。」
容时没有说话。
我又道:「他说他可以带我走。」
容时冷嗤:「把这些都说出来,不怕本座今晚就杀了他?」
「殷六以为督主早就知道了。」
整个皇城都是他的眼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容时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问我:「所以呢?你要求本座放你走?」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犹豫了一瞬,还是慢吞吞的抬手环住容时的腰。
「殷六无亲无故,当初选择留在督主身边确实心有不甘,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督主有时确实吓人,但殷六知道督主从未伤过我。」
额头抵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我闭上眼睛轻声继续说道:「殷六不求任何人所爱,幼时尝过世态炎凉的滋味,而今便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出宫与否对殷六而言并不重要,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处才是殷六真正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