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微把那玉从小校的掌心拿过来,道:“那便明日过契。”
是夜,明新微和杨束歇在牧场的客舍。
明新微到杨束房间,将玉还给他,道:“这玉,我见你贴身带着,可是父母所赠?要不还是给银钱吧?现银不够,我还有一些细软。总不能一时意气之争,让你吃了这亏。”
“不算吃亏。”杨束摇摇头,见明新微还盯着自己,便又继续往下说。
“安史之乱时,陇右牧监的军马曾被吐蕃人抢劫一空,养出一批名马,便是吐谷浑马,而大宋军马里的佼佼者,正是从吐蕃后人角厮罗处得来。我观这五匹马颇类吐谷浑马,且血性战意更胜一筹。更为难得的是一脉同宗,同枝连起,灵性极佳。”
杨束历来在师门里寡言少语,能动武解决通常不多费口舌,如此解说已经算得上他的长篇大论,大概是和马有关,所以话多,他想。
“纵然是好马,但你的玉……”明新微迟疑。
杨束把那玉从桌上提起来,道:“不过一块石头,虽是师傅从小给我的,但我也不知它有何用处,当用就用了。”
说罢,他将那玉搁到明新微面前,道:“你收着。”
明新微见并没有什么特殊来历,心下稍安,也不再劝,自去回房安息。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睁眼一看,黑咕隆咚地床前坐了一个人。
明新微正要大叫,被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又听对方低声道:“是我。”
是杨束的声音。
明新微穿着寝衣,不便起身,只好缩在被子里问:“怎么了?”
“得赶紧走。”
明新微闻言,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了,赶紧穿了衣服起来,拿了行李,出了门,才问道:“究竟怎么了?”
杨束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微一示意道:“有人放毒烟。”
明新微一惊,问道:“你没事吧?”
杨束顿了一下,才答:“没事。”
“那人呢?”明新微又问。
“被我放倒,捆在房中。”杨束道。
明新微没去房中查看,心念急转,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道:“黄九郎这个呆子,害惨我们了。他既不通其中关窍,却来掺和一脚,只怕我们今日一番作为,被心虚之人认定为前来探查官马走私之人了。”
她低声快速道:“我们一但逃跑,冯监印怕干系重大,必定报给上峰,届时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错放,必定押了公文前来捉拿我等,冀州他们相熟,于我们不利。与其被动挨打,百般自证,不如现在趁其不备,拿到证据,对方投鼠忌器,还不敢痛下杀手。”
明新微的本意是说去库房,把账本卷走,不管账目真假,只要给她一点线索,凭借她对河北路局势的了解,胡编乱造,总能唬住对方,求得转机。
杨束本来怕明新微不想多生枝节,才要先走的,按他的性子,有人敢打上门来,那他反手回击,便不算不遵师训,因此一听什么“与其被动挨打,不如现在趁其不备”云云,便痛快道:“甚合我意,这就杀上门去。”
嗯?
那边厢,冯监印正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心腹吕二安慰道:“监印不必心焦,由我大哥出手,任凭他什么好手,也要倒在这三迷烟之下。且此烟含毒,能令人心腹绞痛,到时候以解药为饵,不怕他不老实交代。”
冯监印道:“你说究竟是何方人马会派出此二人前来探查?”
他此刻面目霜寒,两道法令纹深深嵌在脸上:“要说他们本该行事隐蔽,却一路正大光明探查各地马市行价,又搭上黄九郎这个嘴上不牢的草包,不知探听了多少内情。到了我这牧监,一个区区女子,更敢直言讽议我朝马政,想是依仗她身后势力,身侧又有高手相护,才敢这般下我脸面。”
吕二附和道:“听黄九郎的随从说,这女子熟悉东京名家美食,打尖住店也颇多讲究,想来是从开封来的无疑。只是这男子非奴非仆,一路相随,孤男寡女,兄妹相称,有些奇怪。”
冯监印眉头紧锁:“这男子只怕来自大内禁中,他戴了一枚玉坠,我虽只看了一眼,但恐不是民间所有。”
“难道……”吕二压低声音道,“是皇后?”
冯监印面上露出阴狠:“二嫁之妇,凭借些不入流的媚宠手段上位,若在宫中弄权也就罢了,但凡敢把手伸到地方,只叫她有去无回……”
一个“回”字话音未落,“哐”地一声,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被扔进门内,骇得冯监印和吕二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