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面一页写道:
花一朵,金作枷来玉作锁。机关算尽,疏忽百年易过,何人能记我?
书童叫道:“哎呀,两页都有字,这书怎么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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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新微跟着众人在浅滩码头处下船,见那滩头用石头雕了一只神龟,驮着一石碑,上书:立安山。正是占了梁山的人给改的名字。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便老实跟着上山。
只是这上山的路,越走越心惊,一路走来,只见山下入口处便有喽啰把守,营地如军营般扎了鹿角,上山又有五道关隘,关上装备有擂木炮石,说是一方驻军也有人相信。
她心下不安,不知是自己见识短浅,如今人多势众的强人团伙都武装至厮?还是这伙强人实不简单,另有所谋。
吴氏兄弟带领众人,在山顶演武场站定,便有腿脚利索的喽啰进了堂内前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带着万字头巾的文士便从堂内出来,双目狭长,手里摇着一柄竹骨扇。
“庞先生。”吴不胜很是客气,先行了一礼。
那文士虚扶一把,笑道:“吴将军是义士,同我一介草民行礼,确是折煞。”
吴不胜仍旧抱拳,没动:“先生说笑,如今吴不胜不过一丧家之犬耳,若蒙收录,安身歇马,甘为马前卒!”
被称作“庞先生”的那人见他不起身,也不勉强,摇摇扇子:“吴将军自夔州起事,言‘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此替天行道之大义也。庞秀远在济州,听闻将军英名,只恨不能躬身拜访。将军此等义举,占郡下州,听闻从者百万,不知后来中了奸人何计?”
弟弟吴有胜见大哥姿态摆得如此低,心中不忿,插话道:“说来惭愧,不怪我大哥,怪我吴有胜孤军深入,中了陈籍竖子的奸计,截了我军粮草,此奸人后又将诸多田地分给投降的佃户,动我军心。”
明新微心中一跳——陈籍?不正是与她换过婚帖的陈官人?
庞先生听了,点评道:“将军起事乃分地均产,甚得人心,陈籍这招釜底抽薪,却是毒辣。那些人投降而去,不知又有几多活路?”
吴有胜深感这庞先生乃是知音,一拍大腿道:“正是啊!何其愚也!”
庞秀摇摇竹骨扇,道:“朝廷腐败,皆为妖后走狗,某在此处经营,尚算能庇护忠臣义士一二。就是不知诸位千里来投,有何打算?”
大哥吴不胜道:“不敢说打算,愿为驱使。听闻庞先生收得几样投名状,不才身无长物,一路行来,得了几个女子。”说罢几个小将便将明新微几人押上前来。
“传言不虚。我庞秀既收妇人女子,也收钱帛财物,却并非贪财好色之辈。钱帛财物,或招徕大才,或充作物资。妇人女子,亦是为山中上下打算。我一介孤家寡人自是无谓,但此处孤岛一座,后山有诸多工匠作坊,山腰亦有两座营地,如此多兄弟,不能都跟着我打光棍,自是要穿衣吃饭,安个小家。”
庞秀摇摇扇子,心想,当然这外出办事、作战时,家小便在山中,不怕他不卖命。
庞秀打量这当中的一位女子,虽无钗环,也无粉黛,却难掩殊色,于是又道:“如此诸位便也算我立安山中人了,几位女子既然是诸位带来,按着惯例,可先行分配。”
明新微听得心下一沉,这话下之意,便是要将自己并女使几人随意分给前来入伙的夔州溃军了。
“先生容禀!”明新微只得出声道,“我家中乃应天府一小商贩,薄有资产,是以小女子自小便帮着家中出纳记账,采买核算,尚算有一技傍身。听闻诸位义举,亦是心中振动,若是这山中有此等差使,愿意效力一二。”
庞秀何等人精,如何听不出明新微言下之意。不过同笼络溃将,安稳人心比起来,一个小娘子的意愿就不那么重要了。他料定这群夔州溃将之中必有人看中了此女,他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如若他此时不把人分了,之后此女又被山上别人看中,再与夔州众人起了罅隙,反而不美。
于是他和颜悦色道:“这山中最是自由不过,诸位娘子想做什么差使,只须找管庶务的屠十六娘,她自会安排。”
“哈哈,我吴有胜确实不搞金屋藏娇那一套,小娘子往后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
吴有胜听得庞秀如此说,便出言表示此女他要得了,同时心里觉得庞秀果然颇为上道,难怪能置下这份家业。他在这群夔州叛军中居老二,他大哥既然没发话,其余的小将眼红归眼红,却也并不出声。
明新微心念转动,生出一计,转头去找杨束,没见着人,便知晓这是躲到小卒后面去了。
她心里想:对不住了杨兄弟,你虽不想出风头,但救人如救火,权且担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