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呜咽哀嚎,垂死挣扎。
粗壮的四蹄,在林间潮湿的地上刨出一道道深坑。
它的身躯每扭动一次,陆诚昭身上的伤口便涌出一股血流。
我想也不想地爬上来,一把抽出他腰上垂挂的匕首,对着野猪的眼睛扎进去。
抽出来时,一股热流喷到我脸上。
弓弦勒入肉里牵制了它的反抗,我手起刀落,割断了它的气管。
穷凶极恶的野猪,最终成了一滩死肉。
我扶着陆诚昭一步步挪到树下。
见我掉眼泪,陆诚昭笑起来,「快别哭了。你的情郎要是知道你为别的男人流眼泪,他会不会气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说这种话!
我抽泣着,用手去堵他的血。
「我不应该跟你一起来的。」我心口拧着劲儿的疼,「是我拖累了你。」
「其实,我很高兴。」陆诚昭帮我抹去脸上的脏血,「我以为你会跑掉。」
「可你没有。」他在昏倒之前,还在低声呢喃,「你没有……」
寨子里的其他人赶过来,把陆诚昭背上山。
回去的时候,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想着要记清下山的路,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地一直望着昏死的陆诚昭。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祈求过上天。
老天爷只会垂怜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让他们富得流油,穿得奢华。
让他们能出门坐轿,有人打伞。
穷人就什么都没有。
他们只能靠着自己微弱的意志力苟延残喘活下去。
这道理,我十年前在陈府的大门口就想明白了。
所以,我从来没求过什么。
我不欠这世道什么,是它欠我的。
小姐就说我性子烈,像一匹野马,从不肯低头。
烈马是要奔跑在草原的,它有壮硕的四肢,油亮的皮毛,还有不拘于室的心。
草原的罡风吹过,它能逆风而上;骄阳烈日下,也会自由奔跑。
烈马拥有的一切,我都没有。
我只不过是冒名顶替陈家二小姐的丫鬟罢了。
我知道自己不配被称为烈马,我当烈马踢下的一株杂草就好了。
哪怕大风压过来,我也能找准时机反抽回去。
可此时,我坐在床边守着陆诚昭,却软了腰杆。
我双手合十祈求上天,能够让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活过来。
16
陆诚昭一直在发高烧。
寨子里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大夫,之前的小病小伤都是陆诚昭在诊治。
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了,却没人管了。
他才昏迷了三天,寨子里的人神情都变得异样了。
洪威当日被我扎出的伤口结了疤,冷眼看去,狰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