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一片肃穆,大家都对我投来钦佩的目光,敬我是个奇女子,内向一点的宫女,甚至已经羞得晕了过去。
许久无言,萧澈看着我扔在地上的包裹,轻咳了几声:「朕初登大宝,当以仁德治理天下,如今朕身边的女官都要往外跑,少不得要让天下人非议。」
底下的人听得心惊胆战,我更是腿抖得跟小儿麻痹似的,这皇帝老儿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然后用江湖里传说中的化骨水,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于无形吧,太狠了。
萧澈接着说:「以后就让她住在朕的养居殿旁吧,有朕的亲卫守着,她便无法跑出去败坏朕的名声。」
搬到近月殿居住之后,黄公公当值,他见我不受皇上待见,连夜将我赶到了舍人巷。
连日受惊受凉,我一下子病倒了!
我给我爹写信,明确告诉他自小娇生惯养的我吃不了这苦、受不了这气了,让他来接我回家。
可信送出去了几日,依旧不见动静,而我日日躺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化水了!
我爹没来,来的竟是皇上。
4
开国三百年,皇上还是第一次踏足舍人巷。
他一身绛紫的衣袍华贵万千,头上簪了颗比我眼珠子还大的东珠,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我方要下跪,他便一把将我扶起:「夜里天凉,可别跪伤了膝盖。」
他扶我这一把时,我才看见方才我写的信正好好地被他捏在手中。
我自小胆子小,不经吓,被皇上知道我意欲逃跑,想是没好果子吃了!
这下我膝盖更软了,皇上身旁的两个贴身太监将我架住,我才勉强能好好站着。
皇上见状,忙让人搬了条长凳子来给我坐下,见我流汗,又忙让人给我扇风。
于是皇上站着我坐着,换上嫌冷我嫌热,皇上说话我喝茶,众人看来,更显得我迫切想要离职。
萧澈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轻声说道:「平日爱卿都是穿的官服,裹得严严实实的,朕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常服,不想褚将军那个大老粗,竟生了你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儿。」
能入宫的,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皇上这夸我的词,我至少听他去十余位妃嫔处说过。
想来萧澈也知道自己说得毫无新意,尴尬地摸了摸挺拔的鼻子。
为了不过于冷场,我忙笑着回话:「皇上过誉了!」
为表敬意,我又要站起身来行礼。
我一站起来,坐在长凳那头的萧澈险些被翘起来摔一跟头。
于是我急忙一脚跺在凳子上,这才稳住了局面。
为保萧澈不摔跤,犹豫了一下,我慢慢弯下腰,用手按在凳子上,又轻轻将屁股放上去。
此时我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将他手上的那封信拿回来。
不想他却主动问起:「你想回家?」
我本能地摇摇头,这是能说的吗?
若是承认了,岂非证明那信真是我写的,我可还在信中写了伴君如伴虎,上朝如上坟,进殿如进香这样的狠话。
可我马上又点了点头。
堂堂天子,一定是证据确凿了才带人来收拾我的,我若是坦白说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若是抗拒,皇上也不好杀重臣之女,可只怕我下半辈子便只能再乌衣巷给人刷恭桶了!
见我手指头都快抠得秃噜皮了,萧澈牵过我的手:「你既想家了,过几日你哥哥回京述职,朕便允你和父兄见上一面。」
我十六岁,萧澈大了我整整一轮,和我一样属鸡,今年二十八。
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不想今日却如此大方,不仅不追究我失言之罪,还许哥哥来看我,真是格局打开了!
他的手又暖又大,将我的小手裹在掌心,我竟破天荒的觉得,萧澈似乎也不那么可怕。
我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眸子,和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想,皇上可真好看啊!又这般俊逸儒雅,我们家的男子都是咋咋呼呼的,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