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再将云婳接出来。
她横竖得跟着我。
我想这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失策的决定了。
后来我就没怎么见过云婳了,有一回打马球,岑书正带着云婳,云婳在看台上看,我想过去跟她说话,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见我过来直往后缩,好像我会吃了她一样。
岑书正过来,她忙像只小鸟一样迎上去,躲到他身后不看我,我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她都侧着脸,没抬头。
真是让人烦躁。
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初见的那天,我扔了她的枣花糕,向前走了几步,她哭着退后,找岑书正,奶声奶气叫岑哥哥,岑哥哥。
而姓岑的,分明就是个废物。
而今这个废物正看着我,满眼的得意和挑衅。
我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抓下马来,摔个狗吃屎。
那天打的马球,我连输三场。
打完了我又去找她,她那会儿正侧身坐在园子里喂鱼,在阳光下眉眼温柔的笑,却终有些惨淡在里头。
我依然不怎么高兴,靠在亭子上损她:「苏云婳,攀上高枝啦?」
她掉头就走,我扑过去一把捉住她胳膊,她吓得「哇哇」大叫。
还使劲推搡着我,我一把抱住她,恶狠狠:「苏云婳,临安侯府算个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苏家都没了,你算什么?你迟早该是我的。」
我说苏云婳,你是个没什么灵魂的女人。说难听点,你就是一条狗,谁给口吃的就跟谁走。
云婳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句话没说,也再没抬头看过我。
她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发着抖,就好像我是强抢民女的贼。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放了她。
谁知道,那竟然是我们此生,见过的最后一面。
后来临安侯府倒了。
风水轮流转,世家兴衰不过如此,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我带人闯进临安侯府找云婳,看见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裳,未施粉黛,也没什么钗环。
她挂在房梁上,脚下是倾倒的凳子,她两条腿空荡荡的,晃呀晃呀。
我脑袋嗡的一声,转头就往屋外走。
就,为那个岑书正殉情是吧?
哈。
不知好歹的蠢蛋。
随她去吧。
十年之后再十年。
我老了,琼华公主也病故了。
我又下了一回江南,瞧见一个老妇,耳上坠着两只鲛珠。
我心里一咯噔。
那鲛珠很是眼熟,像极了我赠云婳的那对。
而我似乎很久,都没想起云婳了。
我叫人拦住那老妇,她很害怕,我看见她脸上还有些淡淡的疤,一问,才知道是当年窑子里的鸨儿,她说鲛珠是她当年在云婳的房间里捡的,是她不要了的东西,断不是自己偷的。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不要了了啊。
我有那么一瞬恍然。
鸨儿如今也老了,脸上满是褶子,看起来活不了多久。许是知道自己没几天了,她也不怕我,索性哽着脖子高声嚷:「萧长意!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我开窑子开了一辈子,每天看的都是男人女人。老娘看见过负心的、变态的、绝情的……就是没看见你这样凉薄的。苏云婳到底跟了你那么多年,平心而论,她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了攀高枝,讨好琼华公主,叫人将她丢进窑子,又灭了人满门。人家最后跟了临安侯公子,已经是个很好的归宿了,你还不放过,连人家夫家也要害垮,最后还想让人家跟你。你这辈子,是指着她一个人害吗?若是旁人,早死了,谁眼巴巴等你那么久?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