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父皇要折辱他,我便自请赐婚,将他护在羽翼之下,娴妃想利用他,我便算计圣宠,让对方自顾不暇,有我在,总不会让他被欺负的。
陆云不知道,我遇见他,比他以为的还要早,什么殿试那日的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不过是父皇赐婚时随口提的托词,我喜欢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早到他当时还没有喜欢娴妃,早到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名满天下,他只是金陵河畔一个如风般的肆意少年。
元夕倚墙,惊鸿一瞥,那曾是我一个人的梦。
10
陆云反了,领着出征的十万大军一起反了。
边境叛军与陆云领的大军合汇一起,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占了临近的大片国土。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父皇还在行宫醉生梦死。
同一时间身为叛军家眷的我被下狱,父皇亲自来牢里看我。
「当初人选是你荐的,如今他反了,朕要给天下一个说法,小五,你莫要怨朕。」
我只是冲着父皇笑:「我是家眷,那父皇是不是也算九族。」
我的大不敬惹恼了父皇,他沉下脸:「小五,你别忘了,当初赐婚,是你亲自求来的,也是你跟朕以命相保,他绝不会如预言那般,颠覆朕的天下。」
「父皇,你抢了他最爱的女人,又碎了他仕途的希望,换你是他,又能否对皇家一点都不怨恨。」
我很少见父皇这般生气,咬牙切齿的模样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这些年谨小慎微的怨恨,令我忍不住又刺激他:「父皇忘了吗?当初命他出征的圣旨,还是父皇亲笔所写,那些跟着他一起反了的将士,可都是父皇亲手交给他的。」
父皇彻底被惹恼了,一挥手打翻了之前狱卒端给我的菜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地,他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无能地怒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朕那是信任他,是他,是他狼子野心,非但不感念朕的恩情,反而助纣为虐,意图颠覆朕的天下,是他!都是他!」
「助纣为虐吗?父皇怕不是忘了,谁才是纣。
「这些年,父皇纵容国师大兴土木,搜刮民财,百姓哀声怨道。
「因为饥荒,京城之外尸横遍野,易子而食,而我的好父皇正沉浸在花前月下的虚幻里醉生梦死。」
在父皇失去理智之前,我点了最后一把火:「父皇听说了吗?叛军攻城时,百姓自发自地打开城门,对叛军夹道欢迎。」
11
我是端静公主,可在很久之前,我只是秦淮河畔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欺凌的小可怜。
是谦妃娘娘带我回宫的,她将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她是我母妃。
她说当年她分娩之际被人陷害混淆皇室血统,于是刚出生的我被扔去了秦淮河,而她也被打入冷宫,再没有了从前的荣宠。
因为皇家的默许,我不会死在秦淮河,也不能像人一样体面地活着,我需要每日都去伺候最下贱的娼妓,在她们的谩骂折磨中换得一点果腹的口粮。
我就是在那时遇见陆云的,当时的我是地上人人可以践踏的污泥,而他是天空之上最皎洁的白云,我与他之间,是世间最极端的划分。
心动往往就是那么一秒,他什么都没做,我便陷进去了。
后来谦妃一案,又扯出许多旁的恩怨,十年的时间,才彻底洗清了泼在母妃身上的污名,而我也得以被接回宫中。
帝王之宠,最是缥缈,一个人老珠黄、容颜不再的妃嫔,早就不是当年宠冠后宫的第一绝色了,而我的种种恩宠,皆是母妃用她的命换来的。
母妃用她的身躯挡住了行刺帝王的利刃,弥留之际,她唯一的期望,是我能好好地活着。
凉薄之人,如何偕老,母妃看清了父皇的虚伪,她最后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只有我。
父皇很宠我,是因为对母妃的愧疚还是对我的补偿,我不得而知,我知道,我恨父皇。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那个预言,父皇的江山会被陆姓颠覆,彼时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便已经暗暗发誓我要保下这个人。
我要看着,自负的帝王一步步失去所有,最终成为新帝的阶下囚,于万万人中俯首认罪。
于是我的公主府,渐渐开始养起了面首,无一例外,他们都姓陆,父皇对此乐见其成,甚至私下里帮了我许多。
再后来,陆云成了探花郎,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当年秦淮河畔的那个少年。
没有人怀疑过陆云会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毕竟文弱的书生,便是有心叛国也无力实施,可父皇还是不放心,我怕他打压陆云,索性选了赐婚,同样养在公主府,父皇终于放心了。
与此同时,他越发地荒唐了,大概是陆姓之人并未崛起,他早就忘了之前的惶惶不安,朝政中偏听偏信,国事上毫无担当,宫闱内沉迷享乐。
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配做个帝王。
12
长姐来救我时,我是意外的,长姐不似我,她不恨父皇,甚至对父皇还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