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此言铿锵有力。甚是激昂。殿外诸位宫人听了也不由暗叫一声“好”。
李治面上一滞,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杨悦的手,正了正神色,突然大声说道:“陈娘子误会了。如果隋国公主当真杀了王皇后等人,即便朕再喜欢她却也是国法难容。朕之所以不让隋国公主到掖庭宫,乃是朕相信隋国公主并非凶手。”
说到杨悦“并非凶手”几个字时,竟是斩钉截铁。杨悦听了不由动容,转头去看李治,见他盯向自己的目光,万分清澈,竟没有半丝疑色。心下暗暗感动,不禁诧道:“你怎如此信任我?”
“我只知道你我萍水相交,却性情相投,没有半点功利。我只知道你性情不羁,行事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种明灭人性之事。”李治微微一笑,看向杨悦,眼中神色竟然不是痴迷,而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好!”
想到从前,横街上的雪人,承天门前的雨人太行山中的同生共死。杨悦不由大声叫了一声“好”,高声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已。”
抛开情爱,二人的确是朋友。杨悦与李治不禁同时伸出手来,紧紧握在一起,相对而笑。
“阿难弟子”却已是脸色大变,眼中禁不住闪出一丝绝望,死死盯着杨悦与李治的手,突然哑声说道:“陛下既然信她,这么说是不相信臣妾了?”
“不是朕不信你?”李治转头看向“阿难弟子”,眉头微皱,沉吟道,“你曾多次救朕,朕本不想对你多加追究”
“追究?”“阿难弟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望着李治,绝望道,“这么说陛下是认定臣妾乃是凶手?”
“你是否便是凶手朕虽然没有足够证据。”李治淡淡说道,“但朕知道你曾暗杀过隋国公主,所以今日你是否想要杀她,想来只有你自己知道。”
“暗杀?”“阿难弟子”突然一阵颤抖,转而盯向杨悦,眼中怒火一闪,斥道,“那次的事你曾说过就此罢休,原来你明着答应要帮我,暗中却早已告诉了他”
梅林暗杀?杨悦不由惊诧地去看李治,知道李治指的是那次“阿难弟子”在梅林中刺杀自己一事。然而李治怎会知道梅林中的刺客便是“阿难弟子”?
“你不用多疑,那件事儿并非隋国公主告诉朕。”李治轻轻摇头道,“那日在梅林中,朕与隋国公主被人袭击,隋国公主虽然不愿多究,只是朕的侍卫却不是闲客。那件事儿原本也不易查到是何人所为。只是陈娘子当还记的,有一次朕与隋国公主及诸位亲王在大慈恩寺一同用斋饭。陈娘子曾派了两个婢女请隋国公主到家中做客,当时薛仁贵曾一同前往。隋国公主无缘无故怎会向你‘飞刀’?事后朕听薛仁贵说过,隋国公主当日曾说‘你飞我三刀,我还你六刀’。此事不用朕再多说,也知必与梅林遇袭有关”
“原来陛下早已猜到此事真像!”不等李治说完,“阿难弟子”已面如死灰,声间不由乱抖,“只是,只是臣妾当时并非要刺杀陛下”
“朕当然知道你并非是要刺杀朕,否则便是朕不追究,朕的侍卫只怕不会放过你。”李治点头道,“好在你后来并未再刺杀过隋国公主,否则”
否则什么,李治没有说完,其意却已十分明显。否则只怕“阿难弟子”早已被杀或者早已被幽紧。只是他又怎会知道“阿难弟子”后来再未刺杀过杨悦?
原来李治并不是糊涂虫,竟然一直暗中留意此事,大概还派了人暗中保护自己想到此,杨悦去看李治,心头不禁一热。
“阿难弟子”禁不住咬紧双唇,再也说不出话来。环顾四下,眼光一闪,忽然露出一丝恋恋不舍之意,似是对室中陈设十分熟悉,一一缓缓看去,目光落到几案上的瑶琴,竟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手指轻轻一拂,立时琴音如水浮动月光飘出
只这一手,杨悦已知“阿难弟子”琴技不在自己之下。想到杨夫人的高明琴技,“阿难弟子”琴技高超自然而然。然而,她突然弹琴却是为何?总不会是穷途末落想要炫技吧?
杨悦不由纳闷,去看李治。但见李治突然间神色一变,不自禁地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握住杨悦的手也不自觉得紧了一紧,头上已是一把冷汗。
“陛下终久要置臣妾于何地?”突然“阿难弟子”盯着李治,声音暗哑道。
“我,我”李治忽然似是变成了结巴,半晌语不成句,许久才囫囵说道,“弥勒教中即有规定,一夫一妻,朕觉得极好,朕只爱一个人,再无他想”说着已是转头去看杨悦。
杨悦莫名其妙,不知李治何以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阿难弟子”却已是面色惨然,呆呆望了李治片刻,突然掩面跑出琴室。
“原来你心中从来没有我!”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