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悦半晌沉吟不语,“阿难弟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忽道:“无论是何人所为,反正不是你我,姊姊又何必头痛。我今日来并非是想让姊姊断案,杀死安定公主的人到底是谁,大理寺自有定论,到也不必姊姊来费心。”刚好一阵风吹过,树稍晃动,偶尔飘落一两片尚未落净的树叶。“阿难弟子”伸手抓住经过自己面前的一片落叶,捻在手中,突然转低了声音,说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他而来。”
说到“他”字时,“阿难弟子”的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他,是谁?”杨悦不由奇道,猛然抬头看到“阿难弟子”神色,恍然醒悟,笑道,“你是说陛下?”
“阿难弟子”眼中羞涩一闪,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他派你来做什么?”杨悦纳闷道。按理说李治如有差遣,在公自有朝臣,在私自有皇后嫔妃。怎么也轮不到派这个“未过门”的嫔妃来。杨悦目光扫在“阿难弟子”面上,不由带了几分戏谑。
见了杨悦神色,“阿难弟子”眼中羞涩更甚,有些期艾地说道:“并非是他派我来。而是。”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是我自作主张来求姊姊。”
“求我做什么?”杨悦心下不由暗惊。难不成李治会派了“阿难弟子”来做说客,要自己嫁给他不成?惊讶之余却又十分好奇,想不出“阿难弟子”此时到底是何想法。难道一个人爱到无愿无悔,当真能不恨自己“情敌”,反要为了情郎幸福,甘心将她让给“情敌”?怎么像极了后世的肥皂剧?!
想到此,杨悦心下又不由好笑。她自然不是“阿难弟子”的情敌,但在“阿难弟子”眼中只怕并非如此。
去看“阿难弟子”,却见她眼中一黯,说道:“陛下十分喜爱安定公主,想必姊姊早有耳闻。安定公主突然离世。陛下这些日子不吃不喝。十分哀伤。陛下原已瘦弱不堪,我怕他如今身子更加吃不消”“阿难弟子”说到此处,声调里已有些哽咽,“因而想请姊姊去劝一劝他。姊姊的话他或许能听得进去”
原来不过是想让自己去劝说李治。杨悦见并非如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反来暗道一声自己好笑。看一看“阿难弟子”说了这番话出来,早已是一副羞颜难开的模样,心下不由大乐。
暗想这“阿难弟子”并非李治的嫔妃。李治心情如何原本还轮不到她来着急上火。只是她对李治爱极,见他难过,自己也跟着心伤。再去看她面上,虽然看不到脸面,但眼圈明显发黑,想是几天来担心李治。也是吃不下睡不着。
想来她这番来请“杨悦”出面劝说李治,定然需要极大的勇气。毕竟女儿心事被人看出来是一会事儿,自己承认却又是另一会事儿,难为情在所难免。这也是为何“阿难弟子”早已暗恋李治,李治却并未察觉的原因。直到“阿难弟子”为了他,几度差点死掉,李治这才知道有个“陈娘子”。偏李治有眼不识金镶玉,对她竟然自始至终并不动情。反对杨悦纠缠不休杨悦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情敌”。想来有几个女子肯低头向自己的“情敌”亲口承认自己的情郎更喜欢“情敌”,而非自己?
念及“阿难弟子”对李治的一片痴心。杨悦不无感动。一句“好!看在你的面上,我便去劝一劝他。”几乎在舌尖上打了一个滚儿,便要脱口而出。猛然想到那日在两仪殿前的尴尬境况,杨悦如何肯再去皇宫?竟又硬生生地将它咽了回去,转口说道:“不成不成。打死我也不会再去大内。”
“姊姊为何如此绝决?”“阿难弟子”听了,眼中突然惊疑大起。
“不为什么。”杨悦面上一红,到那些朝臣面上忍俊不禁的古怪眼神,连连摇头。
“难道陛下做了什么让姊姊不高兴之事,惹姊姊生气了?”“阿难弟子”眼光一闪,突有些急切地问道。
“胡说八道!”杨悦忙大声叫道。突然想到“阿难弟子”即然与武才人关系密切,保不准早已听说那日自己宿在宫中之事。难不成她怀疑李治与自己原来如此!杨悦突然醒悟,心中不由大笑。抬眼去看“阿难弟子”,见她目光闪烁,紧张得盯向自己,神色极为迫切。想来今日“阿难弟子”请自己去劝说李治是假,想试探自己与李治关系才是真。若自己越急,岂不是越加说不明白!
想到此,杨悦反面上一松,向卧塌里靠了靠,摆出一副闲散模样,笑了笑刚要开口解释。忽见回廊上走来两人,一高一矮,皆笑嘻嘻地手棒汤碗。杨悦看到不由皱眉。
“刘太医,你开的药方子未免太苦了。我今日似是已经好了,我看这药也不必喝了。”不待来人行礼,杨悦先已说道。
来人之中稍矮一点儿的小胡子,一面行礼,一面答道:“这可不行。刘某皇命在身,不敢不尽心。良药虽苦”
不待说完,杨悦已接口笑道:“利于病!好了,这话刘太医已说了不下八百遍,你且将药放下,待会儿我再喝吧。”
刘太医尚未答话,他身边的另外那人已尖声笑道:“公主自然什么都明白,刘太医何必聒噪。这药虽苦却须按时服用才好。好在陛下每日派奴才们送来甜汤,公主喝完药,再喝甜汤,自然便不觉得苦了。”
刘太医也笑道:“陛下当真好记性,每日三趟,竟然一分不差,都是掐好公主吃药的时刻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