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长安,高阳公主却又提出与杨悦分开入宫。
杨悦心中暗笑,知道高阳公主死要面子。过去二人不睦,无人不知。若被人知道高阳公主向她求救,只怕会成笑柄。
当下并不勉强,也道:“我已久不回长安,正要先回惊鸿宫看看。”
便与高阳公主分手,杨悦先往惊鸿宫去。
杨悦原本打算约了徐充容一道入宫。怎奈徐充容染了风寒,正在卧病不起。杨悦只得作罢,与徐充容闲话多时,直到傍晚时分,才往大内去。
冬至将近,天色暗得极早。刚入酉时,已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楚人影。
杨悦不意声张,自安福门穿过承天门横街,由西侧永安门入宫。
天寒地冻,只除了守门卫士,横街内外并无一人。整个大兴宫便如被冻住一般,分外寂静。便是往日往来行走热闹的东西台阁,也少有人迹。
杨悦看一也还没有“下班”,便一直沿西侧兴仁门向北,直接由西虚化门,绕过太极殿及东西台直入内朝。
不想行至两仪殿附近,还是遇上李淳风正往内禁走去。
两仪门内的两仪殿原是外朝能到的最内之地。然而长安城的“天文台”设在禁宫的凝晖阁。李淳风一直在太史局任官,如今早已升为太史令。掌管天文历法等事。“京台”自然是他必去之地。
杨悦早年与李淳风交好。只是有唐以来,严禁亲王公主私下结交巫神相士,对占星问卜更是讳莫如深。因而,自从被册封为公主以来,杨悦与李淳风已少有来往。而且自几年前在“京台”差点被李淳风套出来历,杨悦对这个千年后传为半仙的李道长,心存敬畏,平日多避之不及。
杨悦进宫本不愿被人知道。又见李淳风目不斜视,似是并未认出是她。便拉了拉衣帽,低头往立政殿去。
等到杨悦走过。李淳风却缓缓躇足。望着杨悦远去方向,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待回头继续往内宫走时,却见迎面自甘露门内急匆匆奔出一人。李淳风不由再次躇足,面上的笑意更深,几乎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那人只穿了紧身内服,却极是宽大,在冷风之中。似是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一路跌跌撞撞。却如着了魔一般,往立政殿方向急奔。
天色渐晚,宫中尚未掌灯,原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白雪覆地,偏又将地上的行人影子映得清清楚楚。那已瘦如木棍一般体不胜衣之人,除了李治还会有谁?
虽然杨悦不想声张,然而事与愿违,她一入宫门便成“新闻”,早有卫士殷勤报给李治。
李治刚从两仪殿议事完毕,回到甘露殿正准备换下朝服,到立政殿去为衡山长公主贺寿。刚刚脱了外服。便听到杨悦入宫的消息。一时间如被雷劈。整个人被轰然炸开,愣了片刻。竟顾不上穿外服,立时如风一般一溜烟儿往立政殿去。
寒风冰冷,李治却全然不顾。甘露殿距离立政殿不远,一路上他却不知滑倒几次,摔得鼻青脸肿,竟然浑然不觉。
一路飞奔到立政殿前,竟比杨悦还早到几分。待见到绿影一闪,走上殿阶。李治双眼如鸷,死死盯住前方,竟是一动不能再动,连呼吸都已停下
皇后为衡山长公主作寿,将寿宴设在了立政殿内。殿内一片灯火通明,暄闹之声迎面扑来。
殿外却一片朦胧寂静,杨悦并未认出立政殿前呆立的“木棍”乃是李治,便是殿前的内侍宫人,猛然见到一个衣冠不整的李治,也没有料到。
“隋国公主前来贺寿”
随着内侍一声通报,立政殿内突然间如被定格,暄闹声嘎然而止。
“她怎么来了?”王皇后咯噔一下,心中暗自打了一个突儿。她虽然通传诸公主入宫为衡山长公主祝寿,却并未将杨悦包含在内。说实话,她是巴不得杨悦永远不再在宫中出现。
难道宫人不解自己心思,传错了旨?王皇后不自禁地眼中露出困惑与惊讶。
诸位长公主除了高阳长公主到得晚些,早已在场。见说杨悦突然来到,诸位公主也不由怔住。如今杨悦与李治不知因何闹“掰”,无人不知。诸位长公主到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杨悦。一齐看向王皇后,见她对杨悦神色之间颇为冷淡,也不便与杨悦十分亲近。只几个与杨悦熟识的,远远打个招呼。
诸位公主到也不见得如此势利,便要得罪杨悦。只是此时身在立政殿中,王皇后面前,诸位公主自然知道避嫌。
唯有衡山长公主喜不自胜。
衡山长公主在李世民的诸女儿中最为年幼,此时不过刚刚一十五岁。乃是长孙皇后与李世民的嫡女,李治如今唯一的亲妹子。自晋阳公主死后,李治一腔柔情便全部转移到这个同胞妹子身上,感情最是深切,因而在如今的诸位长公主中,衡山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最是不同。
杨悦虽然与衡山长公主没有多少交情,但杨悦的故事无论朝野无人不知。便是的大内也不乏粉丝,衡山长公主对她素来怀有敬仰之情。见到杨悦亲自来为自己祝寿,当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忙迎了杨悦上座,与自己同席。
一时殿中,只除了衡山长公主一人兴高采烈地与杨悦交谈。其余诸人只做对杨悦浑不在意,重又继续先前的谈话。只是众人终久不是十分自然,殿中隐隐罩着异样的冷清。
正在此时,不知何人突然欢呼一声:“武昭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