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我失声道,「你我是……是血亲,我们的孩子是受上天诅咒的,不能降生到这个世上。」
「不是的,你听我说……」他热切地握着我的肩膀,「我是皇帝,是受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上天不会诅咒我们的孩子,他一定会是个健康的婴儿。」
「即便是个健康的婴儿,你又如何让他认祖归宗呢?」我凄然一笑,「或者留子去母,你把孩子放在许皇后名下吧,还算是嫡出,那样我死也瞑目了。」
说到死,他仿佛被刺了一剑,将我紧紧抱住,神色郑重道:「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死。我还要立你为后,让我们的孩子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世人眼前。」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我之事若是暴露便是千夫所指,罪无可恕,这个孩子更是孽障祸端,必为世俗礼法所不容,如何生活在阳光之下?」
他低头想了想,飞快道:「昔日武氏为唐太宗的才人,太宗驾崩,武氏入感业寺为尼,后被太宗之子高宗封为昭仪。唐明皇心仪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杨玉环,也是让她其出家,然后迎回宫中,封为贵妃,宠冠六宫。这二人还是他人之妇,他们可以,我们有何不可?」
我看着从窗棂透进大殿的阳光眯起了眼睛,轻声呓语,「真的吗?」
「真的,我以我的身家性命发誓,我对你的真心没有半分虚假。」他举起右手冲天发誓,「若我负你,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不。」我拉住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眸,「我要你以小七的名义起誓。若你负我,便让小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小七是他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儿。叶澜修曾告诉我,他儿时在街上见到几个小乞丐欺负傻呆呆的小七,便将他救下,带回了自己与母亲戚贵妃的家。
戚贵妃心善,收留了小七,并认小七作义子。后来戚贵妃病逝了,他与小七相依为命。
然而就在叶澜修入宫前几天,他们住的房子意外起火,小七没有跑出来。
「小七……」叶澜修喃喃念着他的名字,脸孔一下子变得雪白,他颓然垂下右手,张了张嘴,却仿佛被禁声了一样无法说出誓言。
人都是怕鬼的,尤其当你心中有愧的时候。
6
元昭二年十月初六,宫中一道讣闻,灵犀公主叶蘅薨。
与此同时,一驾无徽无饰的马车悄然来带京城外的天和寺。
叶澜修已打点好了一切。我将在这里暂住几个月,风波过后他会迎我入宫,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只说我是圣上出宫时偶遇的面貌肖似已故公主的官家女子。许皇后已等同被废,等我回宫诞下皇儿后叶澜修便会下旨封我为后。
不过是一招拙劣的金蝉脱壳的把戏,拿世人当猴耍罢了。如今叶澜修皇权在握,只需要给大家一个看似合理的交代。
叶澜修隔三差五便出宫来看我。远离了皇宫的我们,恍惚间如同回到了两年多前初遇时,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他是粗布麻衣却英俊不凡的莫小武。
他会半跪在我面前,将耳朵贴在我的腹部上,也不知能听见什么。须臾抚着面颊难以置信地惊喜道:「他,他踢了我一脚。」
「真的?」我将手放在腹部,真切地感到掌心下的震动。
那一刻我们与俗世中的普通夫妇没有什么两样。
可我防范最深的仍旧是叶澜修。他现下能容下渊儿,一来因为渊儿年幼体弱,尚不足为惧;二来不过是为博我欢心罢了。他知道若动了渊儿,无异于要我的命。我处心积虑谋得叶澜修的宠爱,也是为了给渊儿留一线生机。
我将自己所有的亲信都安插在渊儿身边,生怕他在宫中遭遇什么不测。
入冬之际,京城一带开始流行疫病。宫中传来消息,渊儿所住的长宁宫中两名宫人因出宫办事沾染上了时疫。不过短短两日,渊儿也发起了高烧。
我心急如焚,不顾自己怀有身孕,乘车悄悄回到了皇宫。整座宫殿因时疫已经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手举金牌闯入殿中,我遣走大殿里的太医和宫婢,自己亲自照顾渊儿。
渊儿烧得满脸通红,神智迷糊,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道:「阿姐,我是要死了吗?你是来接我的吧。太好了,我想阿姐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我心如刀绞,含泪将湿帕子盖在他滚烫的小脑门上,「别瞎说,阿姐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长命百岁呢。」
叶澜修得到消息,风一样地赶来。
他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扯离渊儿的床榻,怒道:「你回来做什么?你还怀着身孕呢,万一染上疫病怎么办?」
我甩开他的手,斩钉截铁道:「那我就与渊儿死在一处。」
我有孕在身,他不敢对我用蛮力,生怕伤到我,只能劝说,「你且回去,我自会派御医好好看顾渊儿。你又不懂医术药理,这里也是于事无补。」
我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我记得泰贞二十八年,我十四岁时的那个冬天京城也发生过时疫,生病之人的症状与这次颇为相似。后来是当时太医院的院判李晋钻研了两个月,终于寻到破解之法,对症下药,结束了疫情。」
叶澜修摇头,「太医院有当时的药方记载,按照那个药方试过了,却收效甚微。」
「既是时疫,必定是与当初的疫情不用,用药也不能完全一致。只有针对本次疫病调整药方和治疗手法,才能奏效。」我攀住叶澜修的衣袖,「李晋呢?若能找到他,渊儿就有救了,还能解除京城疫情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