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大手一挥,像无数英雄救美的戏本子一样,把我带走了。而后又对皇上念叨了一堆我与萋萋幼时相好云云,恳请陛下能够饶我狗命。
皇帝爱民如子,不过我现在人不如狗,所以当今圣上自然是不愿的。
定安侯大概是和皇上杠上了,当即道:「那我偏要娶她呢?」
这话一出,我觉得他大概率是穿金戴银得腻了,不太想活;不但不想活,脑子还不太好使。
我站在一旁,因为兹事体大,入宫入得急,身上的泥水还没洗干净。
站在金銮殿里,像是塞进天上的一只秃毛鸡,别样的引人注目。
皇上像是在看弱智,目光一下子多出了几分怜爱,几番太极推下来,居然同意了:「既然这样,那你娶吧。只不过从此以后,你们的幼子不许袭爵,你安定侯家,自愿断了这份殊荣便罢。」
「谢陛下隆恩。」安定侯翩然叩拜,我在一旁目瞪口呆。然后他偷偷勾我手,「放心,萋萋,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
难道堂堂定安侯,那里有点问题?
但施救之恩怎会被此等小事所扰,一出皇宫我就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风里风里来,火里火里烧,从今天起我们斩鸡头烧黄纸,一辈子都是拜把子的好兄弟!」
「想得倒美,」他唇角一勾,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眉心,「甚么兄弟,萋萋,我要娶你为妻。」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婚,成了定安侯的妻子,嗯,就那个人人爱戴、名声极好的定安侯。
在京城的一片「好猪都被烂白菜拱了」「真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时候瞎的」祝福声中,我一身凤冠霞帔,热热闹闹送入青庐。
谭弈新婚夜也没碰我,笑眯眯挑了我盖头:「萋萋,好久不见。」
不是,你今天下午还看见我来着。
旋即我才反应过来,我们除了幼时国子监有过交情,余下的时光里,确实是没再见过面。
于是这一晚上盖着被子纯聊天,气氛欢乐地一如当年踏青,搞得我又想一拍大腿和他拜把子,叙旧得好不热闹。
当然,一直都是我在叭叭。
他弯着眼睛温柔看我,如墨的眸子满含柔情缱绻,那目光很是特别,仿佛在看一个弱智,又宛如在看将死之人。
救我这种事,纯粹做慈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落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会惹上麻烦。可他不但救了,后续服务还做得很好,日日好吃好喝供着养着,搞得我一头雾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相好智慧咸圆满,大慈大悲度世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我来说,安定侯真真儿在世活菩萨。
不过这份感激并未持续很久,至少比我想象得要短。
因为他好像不是人。
从每天都恨不得给救命恩人磕个头,到发现他有蹊跷,用的时间并未很长,甚至不到一年。
我的第一世——或者说第一个死去的梦境——是撞见他杀人后,惊慌失措,踉跄跑出门后,脚滑摔死的。
我知道你可能要说,杀人嘛,多大点事,谁还没杀过人。身居高位的,哪个不是满手血腥,踩着尸骨尸山爬上来。
不过间接杀人和亲手杀还是不太一样。
那一日杏花微雨,我蹦蹦跳跳在院子里溜达,一时兴起想去找他。
谭弈每个月都有几日不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月事。
按常理来讲,我不会去打扰他,但好巧不巧那天我良心大发,突然对自己蹭吃蹭喝的米虫行为无比愧疚,于是掏了多年的积蓄,下血本给他买了个玉腰带,迫不及待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并且我趁他没回来,偷偷藏在他房间。咱们老京城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然后他带了个姑娘回来。
好,受惊吓的竟是我自己。
不过我这人冷静得很快,闭目对自己默念十句「我是他救下的人,并无感情,他和谁在一起,和我并无干系」,随即开始发愁,在想一会儿若是有什么活色生香的画面,我是躲起来呢,还是躲起来呢,还是躲起来呢。
谭弈面对别人也是一副好模样好气度,笑意清甜,十分讨人喜欢。
他们聊天的气氛很是融洽,融洽到那个姑娘身子都贴了上来。
耳畔厮磨里,我听到她娇滴滴道:「谁教侯爷这般可奴家的意,真真是医奴儿的药,教奴什么都不想,日日夜夜,只想伴在侯爷身旁。侯爷呢,侯爷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