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地抿着嘴唇,硬生生把眼底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萍婉,你不许再为这样的男人流泪了!
他不值得,不值得!
参加完婚宴以后,我便偷偷回到了独居的禅房,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喝了整整一夜的酒。
我想,大概只有我醉了,才不会记得我曾经有多么爱他,而今又有多么地心痛。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还爱着他。即便我明知道,像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可是用尽所有去爱的人,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呢?大抵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解药吧。
一眨眼,距离柳亦安成亲的日子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我时常听坊间的百姓说,郡主与郡马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厚,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任谁看了都好生羡慕呢。
我听进耳里,疼在心里。可听得多了,也就疼得麻木了,到最后我竟也能无比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仿佛我与他本就不曾相识。
那日,我奉御史大人的命令,再次来到了御史府。这里的一切与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的心态已经全然不似当年了。
「萍婉,你若肯依从本官,本官立刻让你离开那个贫苦的清露寺,可好?」
我忽然明白,原来隔了这么久,御史大人还在想着劝我回头。
我冷着脸看向他,心如死灰般地说道:「贫尼忘尘,早已不是昔日的花魁萍婉,还请御史大人自重!」
他一下子便恼了,拍桌大怒道:「好你个萍婉,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枉费本官一片苦心!你,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无数官差齐刷刷地闯进了府里,为首的那人手中还捧着一卷金色的圣旨,吓得府中的人急忙跪地参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大夫赵炀通敌篡国,玩弄官权,野心昭著,罪不容诛。自即日起,御史府中一干人等皆诛九族,若有违者,格杀勿论!钦此!」
圣旨一下,府中所有人都惊恐万状,尤其是御史大人,他压根没料到自己身为朝中重臣,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无端安上谋朝篡国的罪名,实在是有冤无处诉。
但皇召已定,又怎能更改?
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最终御史大人府上的所有人,连同我这个带发出家的尼姑,也被一起关入了大牢,三日后按律诛杀。
虽然这一切来得很是突然,不过对我来说,与其这样煎熬地活着,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我坦然地坐在牢房里等着即将到来的死刑。
可是就在行刑的前夕,几个衙差却忽然冲进牢房将我打晕然后塞进了麻袋里。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树林的湖边。
13
「郡马,人已经带到了!」
「好,你们去吧。」
我听见那些衙差在叫郡马,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柳亦安派人把我带出来的?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三两下就解开了我身上的绳索。
我顺势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那张刻骨铭心的脸,心里倏地一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彼此沉默良久,柳亦安忽然轻声地唤了我一句,「婉儿。」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却仍然倔强地别过头去不肯看他。
「婉儿,我知道你恨我。我特意让人把你带出来,就是想放你一条生路。如今,御史府的人已是必死无疑,你以后便自由了。我这么做,就算是,就算是还你昔日的人情吧。」
我回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脸,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你明知道御史大人并没有叛国,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的阴谋,对不对?」
他顿了顿,点头道:「对,是我干的。」
「为什么?」
他突然愤怒地盯着我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因为这个无耻淫贼,曾经害死了我娘!原本,我爹娘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可是就因为这混蛋看上了我娘,非要娶她为妾,结果害得我娘自刎而死,我爹也跟着抱病而终,我为了报仇,不得已假意奉承于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亲手杀了他!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