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从来都是混账,做了皇帝,更是天下第一的混账头子。
他纵容宦官干政,轻信佞臣,谋害忠良,而且为人暴虐,才登基一年不到就下令建一座百花宫,强抢民女入宫,连面容姣好的孕妇都不放过。
我多次给他上奏折,他只当我在嘲讽他不会当皇帝,怒气冲冲地叫嚣着祖宗留下的成绩足够他挥霍,在那儿坐吃山空,被人糊弄得根本不知道大晟之外的世界风云诡变。
而且他虐杀质子,事迹传扬出去,引起了他国的仇恨,登基两年打了五场仗,无一不以战败求和告终。
我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拽不住这沉甸甸往下坠的大晟。
我原以为西朔进攻大晟还有些时日,没想到…才五年不到,还封就迫不及待地对大晟宣战了。
等到那草包意识到大事不妙,西朔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他吓得抱头鼠窜,黄袍凌乱地坐着轿子来到早已门庭冷落的公主府,呜咽地跪在我的面前,大喊,「皇姐救我!」
我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真的想一剑捅死他。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只是一脚踹开他,提上剑,率兵去守城门,多么荒唐,大晟重武轻文,现在却找不到一个能带兵打仗的将军。
听说我要上战场,李为焦虑地直抓头发,恨不得现学一番武艺跟我同行。
我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我生在帝王家,守护大晟是我的命。」
20、
我终于又见到了还封。
在刀光剑影中,在模糊的血海里,我的盔甲被鲜血染成红色,我的臣民皆变成了泥泞残破的尸骸,我生长的皇城燃起了滔天的大火。
这般红,胜过任何一场大婚。
我真的竭尽全力了,却还是挡不住敌人一刀斩下皇帝的脑袋,他那张肥硕滑稽的脸滚到我的脚边,我知道…大晟完了。
当年牢狱之灾,我右腿受伤,今日天阴欲要下雨,我腿疼得厉害,五个敌军向我攻来,我杀了三个,最后还是被两枪压在地上。
骨头疼得要裂开,我喉咙处涌上血腥味。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银靴踏过血滩来到我面前,那双沾了血却被擦拭干净的手轻轻捧起我的脸。
「殿下。」
还封深情的拥抱住我。
「孤来娶你了,现在可还够格?」
21、
他变了好多。
眼中压抑着暴戾与残忍,他征战四方,哪儿是从前的他呢,或者说他向来如此,只是一直蒙骗着我。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又有着一如既往的如小狗般的执拗。
我嘴唇干裂,咧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够格,还封,你从来没资格娶我。」
他面色一沉,随后大手一挥,手下拖来一个人,是李为。
李为脸肿了一大块,一路应是受了折磨,被人拖了过来,下巴处好长一条划痕,他被迫跪在地上,看向我时却下意识弯了弯眼睛,如一泓清泉入了眸子,好似已经坦然接受了亡国甚至是即将亡命的事实。
我双唇颤抖,却不敢发出声音,李为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他许久没这样叫我,从夫君变成臣子,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是甘愿为我去死的意愿,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我们的视线交织显然触怒了还封,他的剑径直抵在李为的脖子上,带着愤怒地问:「是因为他吗?」
我瞳孔紧缩,兀地紧张起来,我忘了还封的睚眦必报,我与李为相敬如宾五载,他想必已经嫉妒地发疯。
「他算什么东西。」我捏紧拳头,故作冷漠道,「时竹,从你负我那天起,你就什么资格都没有了!」
我以为把李为贬得一文不值,再转移话题,就能帮他躲过一劫,谁想还封斜眼看向我,偏执地让我胆颤,「战儿,我比谁都了解你。」
「不要!」我大喊。
然而无济于事,还封手起刀落,斩下了李为的头颅。
那张从来温柔,从来对我微笑的脸,咚地坠在地上,失去焦点的眼睛变得灰蒙蒙的,却还有一如往昔的温柔。
我心跳跟着停了,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凝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重重摔在了还封的怀里。
眼中的还封,也变成了黑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