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不欲去的,只听说有进贡的雪狐,便求着皇兄赏赐。皇兄那时也才二十多,性子也不像现在这般稳重,只说要我陪他去,我撇撇嘴,算是答应了。
三月的艳阳天,我有些闷闷的,在宫里娇养惯了,见了明晃晃的光,有些不适。
梨花在马车旁絮絮叨叨的,说我该多出来走走养养身子,不能总在宫里懒着。我不乐意听,把车帘放下,将马车里的息神香换成了果香,觉得眼前清凉了许些。
我又猛地拉开车帘,左右瞥了一眼,没有靛蓝的身影,贺少鸣没来。
我使劲扯下车帘,觉得贺少鸣心眼儿忒小。他在跟我赌气,只因我与他前些日子拌了嘴。
马车走得不慢,只是一路上颠簸,梨花见我神色恹恹的,端了好些时令瓜果给我,我都推开了,撑着脑袋看着远处的一片浮动。
我问皇兄去不去换戎装,皇兄装作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他知道我在胡闹。
过了许久,皇兄见猎场中的公子策马驰骋,有些动心,我轻轻点了几句,皇兄便换了戎装。
「皇兄要带兔子回来,活的。」
20
皇兄走后,我让梨花将皇兄桌上的黄果子拿了过来,只见皇兄的身边人常公公轻眯了我一眼。我装看不见,将那一盘果子都吃了。
我不知这果子叫什么,我不记这些,。我自己桌子上摆着的果子我都吃净了。
等了许久,听梨花唠叨哪家的公子回来了,我懒懒地抬起眼皮,往常,贺少鸣都是头筹。他每次都能带活兔子来,雪白的团子,可爱得紧,我一直养着。府上养了不少了,也死了两只,我哭了许久,偷偷哭的,旁人不知道。
梨花俯身悄悄对我咬耳朵,说站在远处的是崔二公子。我挑了挑眉,见她脸色羞红,小女儿情思,我见惯了。我听过崔二公子的大名,皇兄常与我念叨,他是我皇兄跟前的红人。
十六岁的少年郎,眉目如画,白袍广袖,芝兰玉树,温文尔雅,淑人君子。
是个翩翩公子。
一见误终身,崔卿于我,大抵是这样的人。
马背上的高挑,举手投足间的书卷气。
「崔卿」二字,在我口中低吟婉转。我垂下了头,羞红了脸,化作一荡桃红。那是我十四年来第一次对男子脸红。
21
崔卿有好皮囊,腹有经纶,怨不得少女思春。
三月初三,我府上的桃花是四年来开得最艳丽的一年。
我亲手酿了桃花酒,也想亲手送给崔卿,不知他是否喜欢。
我从那天后,让人打听了好多崔卿的事,他还未娶妻,也未有婚配,我偷偷笑了。
我再次偷笑被贺少鸣看见了,他那时在擦拭新剑,他低下头,问我笑什么,我跟他说在笑他,十六了,该寻个好人家了。
贺少鸣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翻涌着情绪。
「阿缨,有心上人了,要告诉我。」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才不告诉他,不然他就赌气不理我。
我十三那年在太学里见了个小公子,长得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紧。我随口向贺少鸣打听,贺少鸣不告诉我,非问我到底他好看还是那个小公子好看,我被他缠烦了,说他难看。贺少鸣黑了脸,三天没有说话,我当时觉得贺少鸣跟个小姑娘似的跟我闹别扭,根本没管他。
我送给崔卿的桃花酒,崔卿收下了,我开心得很,那日多吃了一碟子雪团酥。只是不敢多做些什么,皇兄知道了,要数落我不合礼数的。
我后来没忍住,又送了几次东西,崔卿都收下了,每次见他差人来谢恩,我总是格外欢愉。只是梨花有些不乐意,觉得崔卿没有礼数,本该是他自己来谢恩的,我摇摇头,说她不懂。
我那时天真地以为,崔卿是害羞才不来见我的。
22
我的公主府是皇兄在我十岁那年就赏赐下来的,皇兄分外宠我,因为他后宫的嫔妃闹得不安生,怕吵到我,就想早早让我搬出去。只是母后舍不得我,搬到公主府前的那夜我在宫里听母后说了一晚上的话。
秉烛夜谈,母后说着又哭了。
现在我十三了,母后对我愈发放心,我想着,等我及笄那年,就让崔卿搬进公主府。
那之后,我便成了崔卿身后的小尾巴。
我这一年进宫频频,面上说是想皇兄了,其实只为了多见见崔卿。我在皇兄的书房前站着等,顶着个艳阳天,只等他出来称一声「臣」,唤我一句「殿下」。
这一次我胆子大了些,与崔卿搭了话。
崔卿与往常一样对我行礼,道一句「参见公主」。我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想让他别叫我公主,叫我「阿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