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卿笑着拍了拍他身侧的软塌,他的眸子里落雪了。
我淡淡地扫了玉清一眼,玉清见我来了就不跳了,柔柔弱弱地站在一旁不敢看我。我与崔卿说我只是来看看。
「朝阳,你与我生分了。」崔卿笑着就要来拉我进他怀里。
我打开了崔卿的手,解开身上披着的短兔绒披风,随手扔给了玉清,玉清不知我是何意,吓了一愣。
我略一抬头,说是赏她的。
玉清哆哆嗦嗦接过了披风,踌躇之间看了几眼崔卿。
「公主赏你,你穿便是。」崔卿冲玉清抬了抬眼皮,没再多说什么,就又转头看着我,神色暧昧不明。
我没看崔卿,看着玉清,看她到底是穿还是不穿。我的东西都是御赐的,都是宫里的人一针一线仔细做的,生怕哪里出了差错。玉清身份低贱,到底是子花楼的人,应该看得出东西的好坏,御赐的东西,她哪里敢动。
玉清还是没听崔卿的,冲着我就开始磕头,口里说着「公主息怒」。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按我以往的性子,她是该掌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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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的声音好听,跟皇兄在宫里细养的画眉的叫声一样,婉婉动听,我听着她有些惧怕的语气都不免怜惜几分,更不用说崔卿这么一个男人。
崔卿过去扶起了玉清,将玉清抱在了怀里,温声温语地安慰着,我冷冷瞥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话。
崔卿安抚好了玉清,含着笑,起身朝我走来,细声问我为什么闹小孩子脾气。
我扬起了头,淡淡地看着崔卿,「这是公主府。」
崔卿轻笑一声,凑近我,修长的双指挑起了我未梳妆的青丝。
「宴桃,玉清是我心上人,你知道的。」崔卿俊美惑人的眸子满含情意,他这么看着我时,我心里恍惚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他眸里的雪融在了我心上。
我叫江缨,字宴桃,我的字不是我驸马取的,是我皇兄取的,崔卿恨极了我,连做做样子也是不肯。
「和离。」我闭了闭眼,有些不敢看崔卿,我怕我狠不下心来。
崔卿笑了两声,他又靠近我了些,我能闻道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崔卿一边轻吻着我眼角的泪痣,一边轻声叫着我「宴桃」,说他不要和离,只要我休他。
我之前在崔卿娶那几房小妾的时候也跟他闹过,也说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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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第一房小妾,我闹得最凶,公主府上上下下的玉器瓷碗都让我砸了个遍,哭了几天几夜崔卿都不肯改变主意。我扬言要休了他,崔卿只是看着我淡淡地笑,他知道我舍不得,因为我与崔卿成婚这恩典,是我在皇兄的寝宫外跪了七天七夜求来的,那之后膝盖也不好了。
我那时病了好一阵子,宫里的御医一股脑全来了我的府上。后来我软下了身段,让崔卿莫要娶那小妾,我会对他好的。可是崔卿不管我,他拿走了我房里的几册话本子,说要给他的小娘子解闷。
再后来,他纳了二房小妾,我闹得全府鸡飞狗跳的,连皇兄都看不下去要斩了崔卿,我拉着皇兄的袖子,说不要动他。
皇兄被我气得不肯再见我,还是母后疼我,说着让我休了崔卿,不要受这委屈。崔卿当时最想我休了他,可是我没有。我只是问了崔卿一句要不要和离,崔卿摇摇头,他说我在骗他。
崔卿是聪明人,我也确实在骗他。
后来的第三房小妾,我也便知道这是崔卿在气我,在那小妾处撒了一通泼,做了一回泼妇,也便由着崔卿去了。因为府里的下人说,崔卿夜夜去那几房小妾处,但是就是听不到里头的动静。那之后,我便安分了,知道崔卿是想我的不痛快,便随他心了。
但这次不同。昨夜我口干,想起身喝口茶润喉,一侧身,却发现身旁的被褥是凉的,那时我惊了一瞬,我突然想到了崔卿口中的「小清」。
我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在雪地里跑,后面的婢女追不上我,使劲喊着「公主」。我跑着跑着就停下来了,我听到我寝殿旁的阁楼上有声响,他们开着窗。
虽是夜里,可我也能看到两个交叠的身影,在雪夜里,一晃一晃的。
我当时想着,说不定是别人呢。后头的婢女还是追上了我,过来为我披上了衣裳,让我回去。我拉着她的胳膊问她那阁楼上的是不是崔卿,那婢女咬着唇,喘气声也细了,低着头不敢回我。
我见她不说话,有些怕我的样子,便知道,崔卿终于是再不想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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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崔卿的话,眼角流下泪来,我颤着声道一句:「珍重」。
我是舍不得崔卿的,我知道他搬到公主府来不顺心,我便处处让着他,能给的我也尽量去跟皇兄求。可崔卿厌我,厌恶到娶了三房小妾来侮辱我,算上玉清,这算是第四个了。
崔卿一愣,放开了我。
我睁开眼,眼尾红艳艳的,淡然地看向崔卿,与他说就算他要与小清成婚我也不会管的。
京城的雪又下得大了些,我听到外面落雪的声音。皇兄曾与我说,今年的雪比往日都要大,断断续续落了小半个月,将他宫里的一扇小院压塌了屋檐。
我捏了捏冰凉的指尖,旋身走下阁楼的木梯时,我听到崔卿在阁楼上喊了一句「江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