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你看你的,我不闹你。」
我用书掩着嘴笑出了声,贺少鸣跟着我笑,难得见贺少鸣这么老实。
世间人满为患,无出其右者,此间少年郎,再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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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祷仪式有些繁杂,我浑水摸鱼快些做完就提前退了,贺少鸣说要教我弹弓,让我出去寻他。我走的时候觉得总有人往我这边瞧,回头再寻却又了无踪迹。
贺少鸣给我带了个用上好的玉石打磨的弹弓,是上上佳品,我瞥嘴,说这么好的东西做成弹弓可惜了。
贺少鸣说句不可惜,便从我手中夺过弹弓,从地上掠起石子,朝着远处打了去,树上有果子落下来,我惊喜地看着贺少鸣。贺少鸣冲我挑挑眉,让我去将果子捡回来。
我拿过弹弓,学着贺少鸣的样子,却差点打瞎了眼。
「啧。」
贺少鸣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草,从背后握住我的双手教我拉弹弓,我抿抿唇,有些不适。
寺庙里传来声响,百官出寺。
我察觉有道目光射过来,刚想扭头看,却被贺少鸣一手摁了回去,我锤了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从后面看,就像贺少鸣将我拥在怀里一样。我与贺少鸣过于亲密,难保那些官员不会说些什么,我不在意,我抬头看贺少鸣,只看到他凌厉的下颌。
贺少鸣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刚刚,许是崔卿在看我,我与他相处久了,是能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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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贺少鸣没再缠着我,我拉开车帘看向崔卿,他没坐马车,改骑马了。崔卿没看我,径直看向前方,也对,他何曾对我上心过。
除夕快到了,宫里热闹起来。往日是要办宫宴的,宴请百官。我在想着是否称病,但是皇兄不让我这么干,他想看我对崔卿的情意如何。
京城的流言多了些,多多少少进了公主府。京城人人都传朝阳长公主与贺小世子的婚事。
这几日贺少鸣总是带着我策马游街,可总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盯着我,让我心里不舒坦。
除夕佳日,梨花替我梳了朝云近香髻,又让人服侍着衣,镂金百蝶穿花蜀锦短袄,锦绣如意云锦百褶裙,外罩素色雪貂绒斗篷。
我与贺少鸣是同时到的,按理说他这么做不合规矩,可皇兄竟由着他,许是他打了胜仗的缘故。贺少鸣外披的金丝滚边云纹月白披风是我皇兄赏的,他穿上有几分文人的模样,却抵不住他骨子里的散漫。
贺少鸣曾与我说,他这辈子的志向除了我,便是做个富贵闲人。
贺少鸣从马上翻身而下,我还侧身靠在软枕上读话本子,他走近掀开了我的车帘,伸手将我手中的话本子夺了多去。我没理他,侧身从匣子里抽出了另外一本,贺少鸣又一晃,将我手中的话本子抢走了。
我干脆将匣子里的书全扔给了他,他紧紧抱着,问我要不要下来走走。我用力将车帘拉下,唤梨花让马车走快些。
贺少鸣几步翻身踏上马车,掀起挡风布帘一跃而进。他抢走了我怀里的暖炉,说外头雪大,我的马车里暖和。他还将肩头的雪扫下,好巧不巧落到我的脸上,冷冰冰的,让我一颤,我双眸含怒,瞪着他藏着笑的眼眸。没由来的,我竟有一种久违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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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少鸣蓦然凑上前来,我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风雪与熟悉的竹香,我盯着他问他做什么,贺少鸣盯着我的唇,我心里陡生一阵心慌,却不知所措。
贺少鸣修长的食指捻上我的唇,他与我一寸之隔,鼻息温热。他的手不急不缓,我的心似乎被揪紧了,神思不清间,我听见贺少鸣说我的胭脂花了。等我回过神来,贺少鸣已安稳坐下了,离我有些远。
我的面色羞红,抬头却撞上他玩味肆意的星眸。
贺少鸣,是个离经叛道之徒,我早该清楚的。
他见我羞红的面容,笑意愈发深了,我轻吐一口气跟他说我与崔卿曾是夫妻。
我本以为贺少鸣会跟三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走,却不成想他只是说都依着我。
我愣住了,垂下眸,贺少鸣,确实对我情根深种,我不知该如何对他。
刚刚一瞬,心猿意马,贺小世子乱了我心。
我说不清是如何,我只能将这些归咎为,我刚与崔卿和离而产生的内心的孤寂,我对不起贺少鸣。
「江缨,我何时嫌弃过你?」
我抬头看着贺少鸣,觉得我辜负了贺少鸣一生。我想起不知何夕满身披月的少年半夜翻了我的窗,与我说他将我的心上人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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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见我来很是欢喜,拉着我坐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柔柔地搓着,又笑着让人给我翻出了件披风,非要我披上,怕冻坏了我。我都依着,受着母后的好。
我听着太监报名,听到了一声「中书舍人」,是崔卿。母后握着我的手一僵,我抽出手握住母后的手,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