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段缠枝的背影,邵霁川喃喃:“是我,要保护你。”
做伴读的那几年,是邵霁川最幸福的几年,他总感觉自己在梦里,身边言笑晏晏的小公主像是幻梦,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然而,她是真实的,自己才是易碎的,才是注定要灰飞烟灭的。
一天下了课,邵霁川沉默着帮段缠枝抱着书,他问:“今天要回皇宫吗?”
“嗯,走快点啊,今天,父亲要回来了。”段缠枝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她摇摇朝邵霁川挥手,“安东尼,快些!”
段昂被囚禁在别苑叁年之久,如今终于是要回来了。
邵霁川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或许是因为他感情迟钝,他看不懂女王和段昂的感情,如果非要他说他只觉得女王的宠爱是利用。
可他跟在段缠枝身后,拜见和往日都不一样,脸上有着明显笑意的杜普菲的时候,又产生了怀疑。
杜普菲心情颇好,她今天没有吸烟,她也知道段缠枝讨厌烟味,所以每次面见段缠枝的时候,都会点燃一根烟,无论吸不吸,都要让烟的恶劣气息纠缠着段缠枝,让段缠枝对她产生更多的厌恶。
“你父亲在楼上换衣服,你去喊他吧。”
段缠枝蹦蹦跳跳地跑到宫殿二楼,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段昂的卧室,开心地喊着:“父亲!”
可,迎接她的是华丽的绸缎堆砌的大床上,呼吸浅浅面色苍白的段昂。
那天好像很乱,杜普菲雷霆大怒,皇宫里的侍从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处罚,和段昂假死那天一样,伴随着杀戮和鲜血,她因为自己爱宠自杀便要其他人同她哀伤,上位者的权利统治下,普通人的喜怒哀乐都不属于个人财产。
邵霁川觉得自己很矛盾,看到仇人杜普菲憔悴疯癫的模样,他本应该高兴的,但见到小公主撕心裂肺地哭泣时,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半跪在段缠枝面前,用粗糙的手背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他嗓音低哑,因为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安慰她,可还是无可奈何地败给了那晶莹的泪珠,“别哭了,殿下。”
这时候,施明漾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他喘着粗气,头发散乱,脸颊边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掌印。
施明漾不由分说地拉过段缠枝,小公主归根到底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哥哥,在他面前压抑情绪的段缠枝却在施明漾怀里放肆地哭了出来,她的肩膀伴随着抽泣的动作起起伏伏,邵霁川的心仿佛也被抓起又放下。
施明漾冷淡的眼神望着他:“你不是说,奉段昂之命保护她的吗?”
原来,眼泪也是自己任务的一部分吗?
邵霁川陷入沉思。
发泄过自己情绪的小公主,将自己缩在哥哥身后,她的嗓音因为一场淋漓的哭泣又哑又绵,可说的话却一声声砸动着邵霁川的心。
“安东尼,上节课,老师给我们出了一个课后作业。”
“一个精神病人将五个无辜的人绑在铁轨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安东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邵霁川垂在腿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沉默了,向来被要求有求必应的他沉默了。
“安东尼,我不傻,你可以利用我,但你不能为了达成目的牺牲我。”段缠枝在施明漾的鼓励下,从他背后走出来,她明明身躯那么娇小,看着脆弱不堪一击,但邵霁川就是不敢直视她。
“所以,安东尼,我是你为了达成目的绑上铁轨的那个孤独的人吗?”
邵霁川想辩驳,可这一切她说的都没错,这是他和段昂交易的一部分,而他和段昂交易的内容不能告诉段缠枝,同样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半年前,邵霁川奉段缠枝的命令去别苑帮忙送东西,他见到了阔别两年半的段昂,段昂还和当年一样恬静温柔,他煮着茶,看着举止对比之下算得上粗俗的邵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