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灾祸都在接踵而至,父亲在拉货物的时候被一辆轿车撞出护栏,翻车死了。
葬礼上,温幼年有些茫然。
温席染撑伞站在他身旁,母亲在他们面前哭得声嘶力竭。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温幼年又这样觉得。
半夜,他翻进紧闭的灵堂,将父亲的尸体从棺材里捞出。
他的身体上,有着莫名其妙的牙印,还有被牙齿撕扯下来皮肉的痕迹。
这些,都不该出现在一个车祸身亡的人身上。
母亲抄着拖把闯进来,“你干什么!逆子!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温幼年冰冷的眼神只看了一眼暴怒的妇女,他先是道歉,可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沉默着将尸体塞回棺材,随后他问了一句:“您当初,为什么决定收养我?”
为什么一个拮据的家庭,愿意收养一个陌生的男孩,这只会加重她们的家庭负担。
母亲沉默了,对啊,为什么呢?
终究,这样一个个“不该”,成为了真正被遗忘的对象,而与这一切都有关的人,正在加里特的宫殿内和迂腐的公爵做着斗争。
“云家不肯,许家态度有些松动。”施明漾站在段缠枝身侧,替她揉着肩膀,也公事公办地报备商议结果。
“和云家主事人约个时间,我亲自与他谈。”
年少的女王并不服众,就像是这时,皇座之下竟有人当中嘲讽,“女王陛下该是不知道丰藤云氏和加里特的恩怨吧!”
“还在公开场合与男宠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段缠枝轻笑一声,“我以为,皇室迂腐的淑女礼仪不用用在我这个统治者身上吧。”
她拉住施明漾的小臂,在她很轻的拉扯下,施明漾顺从地跪下,他的半边脸颊被面具遮盖,加上年纪的增长,人们并没有认出这是那位年幼猝死的前继承人。
众目睽睽下,她摘下施明漾的面具,那张白净的脸出现在每位公爵伯爵的面前,他们都不止一次见过佐伊殿下,自然没多久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有的人竟然以为他是鬼怪,吓得在大雅之堂惊叫出声。
段缠枝丝毫不忌惮他人议论她没有礼仪的话,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皇室的礼仪就是这样吗,皇室的矜持与傲气就是为了谋权篡位不惜用一个十岁的孩子为工具吗?”
施明漾心甘情愿地跪地,他虔诚地在段缠枝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六年前,可以被称为城中所有贵族子弟礼仪模范的佐伊殿下,此刻正迎着诸位的口诛笔伐,屈膝跪地用态度去证明自己的衷心与虔诚。
而这显然与加里特礼仪规矩中某条背道而驰。
可,谁在乎?
听完故事的段缠枝,内心五味杂陈,有点像她小时候会去市里最大的图书馆借的故事书里的剧情,梦幻而又诡谲。
温幼年五指并拢,指缝却还是溜走了光,“我后来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离开了你,所以人生才会有这么多‘不该’。”
“但好像,上天为了惩罚我记起你,我下一世还留存着上一世的记忆,可又没在那个福利院遇见你,我只碰见了小水,他还是在那一年被总理收养了,一模一样。”
“你别不信!”他抑制不住,哭了起来,好像孤独的船,浮在水上,急切地想寻求前方指路的灯塔,好像也并不需要灯塔,或许只是一丝怜悯的月光,也能支撑着它漂泊出汪洋大海。
段缠枝握住他的手,温幼年那一刻在想,有多久没有体验过她身体接触的温暖了,有些干的手掌包住他的手,温暖又安心。
“我信你。”她叹气,可他知道那不是妥协的叹气,也不是无奈的叹气,而是心疼他这么久以来苦苦追寻的叹气。
“我生病以后,总是睡觉。我忘记自己睡了多久,可有几天,我总是惊醒,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快要到邵毓珩意外身亡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