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泰王爷东方承,今夜竟然对绮生毫无保留,连丁点儿的伪装都卸下了。被戳穿的泰王爷脸色微红,他佯装不悦地望着绮生,内心却是不断地提醒自己:肯定是喝多了,肯定是喝多了,肯定是喝多了……
第189章高处寒
数日后,回京车队整装待发,浩浩荡荡地在宫道上排了一路。
出发的吉时选在了清晨,宫人侍卫们早在前十天就赶忙到城中主要干道打点安排,虽没有布置帷幔,但为防百姓拥挤惊扰车辇,主干道上整齐划一地画了一道道白线,明令百姓们不得在王爷出行时越出线外,若有违者,立押军巡院。
“启禀主子,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雚疏侍卫长走上前来,神情严肃。东方稚嗯了一声,然后像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东方循乘坐的马车,见那车上的马夫、车旁的侍卫皆是心腹,这才稍稍放心。毕竟在那个马车里坐着的,可是魏夫人和老王爷,此行若是暴露必使皇室声誉受损,故一切都要小心。
“既然都安排妥当,那就不耽误了。传令官,传本王命令,即刻出发。”
“是!”
东方稚身着橘黄色圆领毡毛刺蟒公服外披雪色绒毛披风,头顶紫金莲花冠,脚踩细绒金线鹿皮靴,衬得唇红齿白十分英气,若不是见过她幼时模样的人,怕会以为她此刻还是十五六岁。东方承及东方循亦身着公服走来,还未及跟前,东方循就先冲着东方稚咧嘴而笑,想要喊她。
“循弟。”
但是走在东方循身边的苏许打断了他,低头轻道:“这里人多,可不能大声呼喊,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的魏王爷是个依赖姐姐的人哦。”
“哈!姐姐说得是~”东方循惊呼一声,然后笑眯眯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嗯嗯嗯地点头。
苏许忍俊不禁。
这小娃儿,倒是可爱。
这些年,他们回京的次数也不少,得有那么七八九十次吧,除了近两年几乎不入都,以往可是跑得非常勤。旧时入都,他们都不太计较礼仪规格,都是乔装回京居多;那时候就有都中大臣进谏,说二王回京没有仪仗不妥,私下入城更有拥兵谋反之嫌。兄妹无奈,这次回京只好把阵仗搞得正式些,礼仪花车宫人贡品一应俱全,并尽可能减少外人眼中看到的护卫数量,让几队人穿上宫人的衣服混在队伍中,以免又有糟老头子说他们手握兵权有反叛之心。
实际上,他们是嫌弃仪仗队的路程实在太久了,故多次乔装快马回京,礼仪不全。要知道这仪仗队五颜六色各样摆件虽然好看,可这一长龙赶路时,三天的路能走七天,十天的路能走十五天,这也怪不得两位急性子的王爷啊。
不过这回算了。
毕竟带了幼弟老父,稳妥点倒也好。
“你嘱咐孟槐,我们离京之后,让他派人盯紧朝中动向,左右相虽一直忠诚,但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上马车之前,东方稚特意伏在侍卫天狗身侧耳语,一字一顿道:“这次我们几个人都离开了齐宫,再无稳当之辈,若有何异动,立刻传信定远将军杨德璋,把我的密函带给他。”
“属下明白。”
天狗跪拜行礼,见东方稚扶着苏许进了马车才站起身,后退几步又跪了下来,朗声道:“恭送王爷!”
“嗡——”
吉时已到,号角齐鸣。
齐唰唰的一阵盔甲碰撞衣袍摩擦之声,守卫在宫道两旁的玄武军及宫人们一并下跪送别车队。随着鼓乐仪仗的乐声响起,排头的导驾骑兵及官员们便抓紧缰绳腿夹马肚,整条队伍皆随导驾而动,正式启程。车队中有持罗伞团扇者,有持仗刀彩旗者,由于是三王并行便声势更为浩大,看得人眼花缭乱,乐声悠长大有延绵百里之势。
“这一路滴滴哒哒的,也不知道得走多久才到京城。”
泰王爷坐在马车里,一边埋怨一边百无聊赖地掀开了帘子看外面街景。外间来送行的百姓倒挺多,只不过这个热闹有什么好凑的呢,人在马车里也见不着,还得从车队一出现就跪拜,跪到车队走完……东方承摇了摇头,对于平民百姓追捧王孙贵族的心态极其不理解。“你说当个老百姓也挺好的,起码不用烦心那么多事情,吃不饱穿不暖还可以骂掌权的人……”东方承对着街景自言自语,轻叹一口气。
—
京都城。
临近过年,虽是寒冬,但大街小巷乃至皇城宫墙都透露出几分喜庆气息,使这冬日添了两分暖意。太子东方顺监国已有一段时日,好在太子早年间便已上朝参政,故监国之后,一切政务倒是处理得妥当,朝中上下无不信服。大永皇帝善用帝王权术,加上素来勤政爱民,故朝中忠臣将相居多,辅政之人多不胜数。若作最坏打算,哪怕大永一时无君,这个朝廷也能运作得起来。
“启禀太子殿下,行宫别苑已修葺打扫完毕,装潢一新。殿下需要派人验收吗?”
齐泰二王好久没回京都城了,行宫别苑虽每日有人打扫维护,但久无人气的宅子到底还是容易破损。东方顺早在三个月前便着人把行宫别苑收拾一番,想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从齐国回来,能舒舒服服地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他正在批阅奏折,见亲信来报,便放下了笔。
“你带两个人去看一下吧,记得几大寝殿都要收拾出来,其余房间也要如此,不得有半点差错。”东方顺眉头微蹙,望向殿门外一阵沉思,轻道:“估计他们那边也出发了,也要准备一下迎接他们的事宜……”
但东方顺只是这么说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吩咐,反而是静坐出神。半晌,身旁候命的内侍及跪在堂下的亲信都有些疑惑,他们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旋即一同看向默不作声的东方顺。
“殿下……”身旁的内侍提醒道。
东方顺收回视线,复又看向桌上的奏折,道:“暂且无事,你这就带人去办吧。”
“是,殿下。”
春秋易逝,与胞弟在宫中嬉笑玩乐的日子仿佛只是昨天。东方顺执笔审阅公文,心思却全然不在政事上。虽说他一直都明白年华一过少年不再的道理,但亲情难得,越是需要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就越会想起以前的时光。
听子忠说,当初那个稚气未脱还需要兄长们事事保护的妹妹,今日已是处理国事行云流水的政才;那活泼任性的苏姑娘,更是愈发有王妃的样子,虽然在府中仍像个小丫头,但在外,已经能摆出一副端庄仪态,颇有大国风度;再者是那离京时尚在襁褓的三皇弟循儿,今年不过刚开笔授课学习文字礼仪,却也对诗词经纶过目不忘,但凡书上所学,对答如流,俨然能看出将来人中龙凤的影子。
每得书信,东方顺都会深感欣慰,夜深时,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