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末世五年之中,刑厄丢失了霍序则所有的消息,五年后当他在南北基地合并协议书附录中看到“霍序则”的名字,他忍不住一遍一遍轻轻摩挲那三个字。
再重逢,霍序则似乎变了很多,俊朗的脸庞变得瘦削,缺乏血气,甚至是生气,他不开心,面上的笑容像是焊在脸上的,并不发自真心。
但刑厄感觉得到霍序则又依旧是从前那个霍序则,他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温柔、洒脱、从容。
可,从昨天霍序则说“追”开始,一切都太急了,刑厄一度觉得这就是个梦,一个像他这样的“瘾君子”痴心妄想觊觎天上耀眼星辰的梦而已。
霍序则没想到刑厄这样敏锐,当对方看着他担忧地问出“生病了吗”时,霍序则眼皮不可遏制地一跳。
“没。”他垂下雾灰色的眼,顿了顿,一半真一半假说,“就是……有点想家了。”
霍序则说自己想家了,刑厄清楚霍序则的家人已经亡故,他没问过霍序则的家人是怎么出的事,末世意外太多,刑厄不会将自己的好奇心建立在霍序则的伤痛之上。
然而即使不问,刑厄想也知道能养出霍序则那样好那样优秀孩子的家庭,家庭氛围一定很美好很幸福。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反倒霍序则说完想家,突然笑了下,朝刑厄伸出手。
“我累了,刑厄,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晚上9点半,“异能区”居民楼逼仄昏暗的楼道之中,刑厄膝盖微曲,俯身弯腰,稳稳背起身后的人。
霍序则太轻了,这是刑厄背起霍序则那一刻,心中唯一的念头,以霍序则的身高,他现在的体重根本不健康。
霍序则趴在刑厄背上,刑厄与霍序则身高相仿,霍序则双臂松松环在刑厄颈间,长腿距离地面并没多远,但刑厄身体锻炼有素,背脊宽阔坚实,揽着霍序则腿的手也非常有力稳当。
他背着霍序则走了大约十分钟,抵在他肩头像是睡过去了的人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开口问:“累不累?”
声音丝毫听不出一点初醒的困倦,显然刚刚霍序则趴在他肩头并没有睡着。
刑厄摇摇头,只委婉回:“你得多吃点。”
刑厄背上的霍序则“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刑刑以后要喂饱我一点啊。”
刑厄说:“好。”
刑厄背着霍序则走得不快,脚步却十分稳当,霍序则偏头安静贴靠在刑厄的肩颈之间,他闭着眼,有那么一秒,希望从刑厄家去往独栋别墅的路远一点,再远一点。
又过了会儿,大约不到五分钟,刑厄背上的霍序则动了动。
北部基地昼夜温差大,夏季的北部基地夜晚温度算不上高,但背上背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走了十多分钟,刑厄的额前也微微有些汗湿。
他侧了一点头,问动了几次的霍序则:“不舒服吗?我调整一下位置?”
霍序则带了点慵懒散漫的嗓音就在刑厄耳边,“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也不知是同意调整下位置,还是在发出迟钝的疑问。
霍序则的脑袋在刑厄肩头不倒翁似的左右摆了摆,最后深埋进刑厄的脖颈,深深吮吸了一大口,就像是在偷偷汲取刑厄身上的能量。
刑厄脚下的步子在霍序则的唇贴近自己脖颈肌肤时,不小心乱了几步,脖颈僵直,他感觉到身后背着的人用手背替自己擦拭了前额的汗水。
温软的唇凑近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轻拂耳膜,刑厄听见霍序则的声音温柔而低缓:“我休息好了,谢谢刑刑。”
刚说完,霍序则便自己从刑厄背上跳了下来,双脚踩实地面时,他的面色有一刹血色尽失,但刑厄正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
不过……
刑厄没有看见,霍序则要跳下他的背他也顺势松了手,却在霍序则刚落地的下一秒,召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白狮。
庞然大物的白狮从出现那刻起,没有任何动作前摇地四肢伏地,刑厄回头道:“背得有点颠簸,坐它会舒服一点。”
霍序则有一瞬没说话:“……”
盯着乖巧温顺伏在地上的大白狮,霍序则不知在想什么,兀自静了一会儿,好半晌才笑着夸:“刑刑真疼我。”
霍序则最后当然没有坐刑厄的精神体,精神体是异能者精神意志的化身,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有人骑上一个异能者的精神体,就相当于异能者本人被人骑坐。
这不同于背人,“骑”是一种冒犯。
而这种冒犯,霍序则曾在北部基地刚与刑厄重逢时,出于试探十分没礼貌更没有分寸地做过,现在自然不会再做。
昨晚一整夜没睡,挖丝腺、八只精神体的腿折断了六根,今天白天又全神贯注给刑运修复神经,傍晚冒雨接人,时间来到晚上十点,霍序则终于累了,确实累了。
他的胃中积累了大量无法消化的食物,几乎顶到了他的喉咙口。
这次刑厄送霍序则回家,霍序则没有挽留刑厄,在别墅花园的铁门外就和人道了别。
临分开前,霍序则强打精神抱了刑厄一下,随口问:“你脖子上戴了什么东西吗?信教?”
刚才霍序则趴在刑厄背上闭目养神,他的手环在刑厄的脖颈处,似乎摸到刑厄的军装领口之下有一圈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