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前来的顾客究竟是何许人也,只是源于感受不到往日里皮鞋踩踏在地毯上时发出的难以形容的古怪声音,这让她不由得将自己和某种出于桃色目的的凶杀案挂上关系。
她面露惊讶地扭过头去,正好对上祂近在咫尺的紫色双眸——那个人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而她甚至都察觉不到祂伫立在自己投射出的阴影中的任何一点破绽。
祂盯着她的脸,视线忽然从紧绷变得有些松弛。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在这种以年轻与否论胜负的场所,这个年龄几乎已经过了花期,可她依旧凭借这张脸得到无数青睐。
她和金光流最多只有三分相似,万在心中衡量着她们间的区别:女人的皮肤有些干燥,尤其是侧脸,上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金色绒毛。
眼角是下垂的,衬托得睫毛很长,不过显然只是因为角度问题。
她的鼻子很小很翘,只在鼻尖挺立,不像金光流一样平直地滑下去。
她的嘴有些靠上了,看起来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时刻忐忑不安地拧着。
令祂失望的是女人的痣点在了右眼下,并不明显,她稍微一侧脸就看不见了。
万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金光流的样子,果真逊色不少,不过即便只是三分像,也够女人依偎着他人而赚得盆满钵满。
女人吞了口气,似乎在诧异祂极其诡异的静谧。
祂继续盯着她不说话,捏起她纤巧的下巴吻了上去,女人也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温柔地回吻。
这和祂第一次与金光流接吻的感觉有些相似,在祂自暴自弃般从祂的脖子上啃咬,而祂只是温柔地揽住祂的那一刻起,然后祂们唇舌相缠,金光流被祂的利齿划破嘴唇,呜咽着皱眉喘息。
女人的唇角也被划破,她全不在乎地伸出一只胳膊把头发撩拨到耳后,这种细小的伤口很快就能痊愈。
女人的手牵引着祂的伸向后背,轻薄的睡裙轻轻扯弄便滑下了身体,惨白的皮肤一览无余。
这女人很白,白到连祂都会愣神的程度,她不像金光流一样拥有白中透粉的肌肤,细腻的皮层下埋藏着充满活力的血管。
女人的颜色太单调,像突兀的墙漆,带着点死气沉沉的意思,手腕处发紫,祂猜这是因为她受到过虐待。
而祂所拜托的人也是这么劝祂的,一定要对脆弱的人类怜香惜玉——究竟有谁能像金光流那样任祂摆布?
祂讨厌女人死人样的颜色,死人样小巧发白的嘴唇,还有她身上堆叠的工业气味。
祂有时会靠味道识别不同的人,虽然这过于原始,不过足够管用。
譬如金光流身上的馥郁香气,那味道浓到干扰祂的嗅觉,祂甚至都无法从中分辨属于自己的那份,祂被金光流无意识地、大张旗鼓地掩盖了过去。
那味道像花的萃取,也有点像琥珀,甜蜜又辛辣,还有些类似于奶油的味道作为调和,让祂不至于太过咄咄逼人。
事实上金光流传递给人的感觉往往是温和的,浓重得沉到地下,只不过那香味太过霸道,一旦闻过就再也逃脱不掉。
秋天的味道,祂想,因为祂们相遇在一个平淡无奇到看不出来的秋季,而祂根据金色的银杏叶片推断那确实是秋季——一个寒冷的、月明星稀的秋夜。
那时祂毫不客气地向祂展现着暴戾和獠牙,而祂又不厌其烦地去宽慰和忍让。
金光流会在事情开始前,顺手拿上一本小说,祂聚精会神地读着,时不时为其中的剧情发笑或落泪。
甚至有时,祂刚刚还在微笑,似乎看见什么温馨的景象,转而又哭哭啼啼的,放下书本长叹一口气。
祂也会拽着祂的衣角,逼迫祂听自己一字一句地念书本上的内容:“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忘掉了,只有你,只有你从来没有认出我!”祂哑然失笑,问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祂说你看了便知,但祂从未再度翻看过,甚至连书名在记忆中也模糊不清。
只有祂当时的表情是清晰的,祂那样紧皱着眉头,几乎是悲愤地读出这句话,而后从祂的眼角轻轻洒下一滴冰冷的泪。
你看书吗?
祂愣神了,没头没尾地问女人。
女人愣了一下,回应祂说并不怎么看书。
祂没了兴致,本想询问她是否知道这句话究竟出自哪里,或者仅仅是她可能也读过这一点,就能让她在祂心目中的模样和金光流又多一份相似。
祂看向她在空气中挺立着的乳头的模样,很小,颜色有些深,和她皮肤的颜色不搭。
她的乳房并不大,像两颗春桃,一只手就能轻松地掂起来。
祂抚摸她柔软得过分的腰际,和脸颊同样干燥,有些赘肉和细微的妊娠纹。
想来也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很有可能已经生育过,也没有人在乎,她可能会因为这等瑕疵而稍微便宜,却永远不会失去生意。
她美丽,而美丽足以掩盖除了岁月之外的一切。
她现在还未到被年龄抛弃的时候,只是处在一个尴尬的临界点,她很完美,成熟饱满,又马上就要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