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由公关上台致辞,掌声雷动中,戚容迎着数不尽的镁光灯踏上会台。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以戚家二少爷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也是他首次站得这么高。
高到他可以尽揽全场,将下面所有人的表情动作都看在眼中。
面对场下静默片刻,戚容抬手扶正了话筒,在扩音器的尖锐爆鸣落地后,他缓缓开始了讲话。
他发音很缓,语速不快,每一个都像是深思熟虑后斟酌出口,大厅内躁动随着他的声音被抚平,无数目光投向中央的会台。
身居高处的青年自信从容,酒店顶灯与闪光灯一齐汇聚在他身上,将他每一处都照得分毫毕现,一丝不苟的黑发下,是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苍白的面容,他明明瘦削单薄,可扶住发言台的双臂却很稳,眼眸沉静,扫视下方的眼神再不带一丝轻浮。
魏弋站在大厅尽头的罗马柱旁,身前人群攒动,他还是在一瞬的目光交错中心跳失衡。
明明爱恨难舍,可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胸腔内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个不停。
魏弋下颌绷紧,心绪难平,眼睛却牢牢地盯紧了会台上的人。
菲奥娜特意对他说起了克罗亚酒店和戚氏的合作,就是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当时拒绝得毫不犹疑的人是他,今日躲在人后偷看的人也是他。
那晚,他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救下了黎歌,靠着腕表里的安保定位,菲奥娜才及时带人赶到。
黎歌完全昏迷了过去,被推进了手术室,可他还清醒着,他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前所未有的狼狈。
明明手术室内的人才是他最先要关心的人,可他人站在这里,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飞回了码头。
戚容骗他耍他,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想着他。
戚容一个人,在那里会怎样呢?
他不是傻子,郑叁那样明显的激将法他看得出来,郑叁不过是在逼他做选择,他知道这场绑架与戚容无关,只是当时情形危机,他来不及想其他。
于是他遵从本能地扑了过去。
码头港口多深湾,其下海水深不见底,黎歌身上还绑着绳子,冬日的夜晚,不出几分钟人便会失温而死。
若是没人救他,黎歌真的会死。
魏弋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地难过,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一颗心都在疼痛纠结中撕扯,直到再也抑制不住地转身要走,却被菲奥娜拦下。
菲奥娜告诉他,戚容已经被赶到的刑警带走了,让他不要担心。
那一夜,他一夜未合眼,第二日便病倒了。
父亲母亲第二日从菲奥娜那听说他惹下的荒唐事,自他十三岁后,父亲再未替他做过决定,可这次前所未有地发了火,强硬地命令他回国外,并给他时间让他处理好这边的事。
一直温柔的母亲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可菲奥娜让他不要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后来,戚容进了疗养院,疗养院被戚家人严防死守,他买通了疗养院内的园丁,园丁时常站在戚容房间的楼下工作,每日都向他汇报戚容的日常。
他知道戚容在第五日醒了过来,也知道他醒后每日都喜欢在窗边看书。
他就像个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胆小鬼,只敢躲在暗处窥伺戚容的生活。
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活像被人骗身骗心的少女姿态,菲奥娜曾直截了当地问他:“既然在意,为什么不去当面把话说清楚?”
可他有苦难言,他和戚容之间,又哪里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团乱麻。
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不再重要了,爱是真,恨是真,可欺骗也是真。
他曾经有多爱戚容,现在就有多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不争气,管不住这颗心,起心动念,现在伤筋动骨,余痛难消。
戚容的名字就像柄刀狠狠插进他的心头,拔出来了,也留下了一个堵不上血窟窿,以后每一次呼吸,他都再也忘不掉那个名字。
黎歌痊愈后,魏弋并未阻拦他出院,他将所有医药费结清,也并不想黎歌做出任何回报,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因他和戚容而起,黎歌只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者。
戚容说得对,他所有的心动与爱意都给了他,这半年的时间,是戚容在他身边。
他眼里心里的人都是戚容,与黎歌没有半分关系。
可黎歌打下了欠条,承诺会还清这笔钱,并在走前,对他说了一段话:
“魏先生,当初在孤儿院里发生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走失后我被收养,这些年生活的很幸福,也是在那晚我才知道还有一个哥哥,戚……先生早知情,可他从未出现在我面前……所以,也请你放下过去,眼下和未来才重要。”
黎歌说戚容早知道,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