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闻言垂下眼,没再说话。
医疗团队待了会便相继离开,套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魏弋站在旁边看着病床上的人,转身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找出一只棉签,沾了点水,趁着戚容还在垂眼发呆,动作轻柔地抿了抿他的嘴唇。
戚容被惊动,抬起眼看向他,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魏弋眼神专注,戚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感觉自己像一个珍宝,值得对面这个人倾注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或许在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喜欢上魏弋。
他从魏弋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与面对戚家任何人都不同的感觉。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明白爱情的滋味。
大概就是这么让人复杂难言,恨不得酸甜苦辣全部体验一遍,才算好好爱过。
可戚容是一个怕苦怕疼的人,又下意识地希望未来没有苦,只有甜。
想着想着,戚容便笑了出来,魏弋恰好收回手,丟了棉签,他重新面向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容明媚的青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怎么了?”
戚容唇角笑意还未敛下,就这么看了魏弋一眼,张张唇,语调软和,无端带上点娇嗔:“你去找医生……把管子取出来,我难受。”
魏弋果然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无奈至极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掖了被角,又把他手握在手里贴向脸侧,低下声来哄他道:“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医生说你现在状态还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戚容撇撇嘴,觉得他语气像在哄小孩,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转开脸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又觉得魏弋的手心很暖,他想了想,却还是没狠下心来,索性就这么侧过脸,任由自己的手被魏弋握着。
不知何时就迷糊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房间内已经暗了下来,床头的小灯发着莹莹的光,戚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窗边站了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意识还未清醒,他下意识便喊了声:“魏弋?”
窗边的人影动了动,面向了他,沉默半晌,才道:“小容。”
病床上的戚容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戚裴操纵轮椅缓缓走出阴影,来到了床边,戚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与往常无异的声音。
“来看看你,你昏迷这么多天,家里都很担心。”
“父亲也赶回来了,前几天来看过你。”
戚容闻言笑了下,心里更多的是感慨和调侃,嗓音喃喃:“这次事情都惊动父亲了,看来真的很严重。”
戚裴静默半晌,才说道:“戚德义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飞往东南亚,他这次做事不讲情面,父亲不会放过他,他在东南亚没有好日子过了……”
戚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直没出声。
经此一遭,他明白了些比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更为重要的东西,戚德义的确该死,但他此后如何,也与他无关了。
不仅触犯集团利益,还蓄意谋害家族成员,这么样大的罪名,足够下达将他除名董事会的判决。
病房内好一阵沉默,戚裴才终于出声,语调缓慢,含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还疼吗?”
在这句裹挟了沉甸甸亲情的问候中,戚容鼻头猝不及防地一酸,突然有些庆幸现在病房内昏暗,大哥看不见他不争气泛红的眼眶。
好一会,他才含糊地应了声:“不疼了。”
戚裴静默在夜灯照不到的阴暗中,长久地坐着,有太多话想说,又有太多话无法说出口。
最后,他只是对着面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了句:“抱歉。”
是他没有护好戚容。
如果不是有魏弋同行,情况无法预料。
戚裴攥紧轮椅扶手,不能想象戚容像他一样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在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脑内重演着医生推门而出,下达最后宣判。
他也不敢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对戚德义做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像魏弋一样,时时刻刻陪伴在戚容身边,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他只是戚容的兄长,家人,未来也只会是。
戚裴闭了闭眼,喉结克制地滚动了几下,黑暗压抑了他疯长的杂念,将心里的恶魔重新束缚在西装革履之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戚裴没接,任由电话自动挂断。
很快,内袋里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铃声一阵阵,敲在人耳膜上,无端地带上些紧迫感,戚容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对他说:“大哥,接电话吧。”
戚裴应了声,这才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