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个桌位的靠窗位置上,坐了一男一女。
女人一头金发,看不清面容,戚容的视线落在她对面的青年身上,看他与那年轻女人笑着交谈,姿态放松又闲适,举手投足间,再不见面对他时的拘谨无措。
戚容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似有所觉那般,魏弋在交谈中朝他的方向投去一眼,两人目光在虚空中交汇。
仓促转头,戚容无心再争辩杯子的事,他抽回自己的手,垂眼起身:
“我去一趟卫生间。”
转身走过走廊,几道视线一齐落在身上,戚容没理会,目不斜视地走向了侍应生指的方向。
卫生间里静悄悄地,板鞋在地板带走一点摩擦声响,戚容走到洗手台前站定,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手,甩了甩水,而后抽回手纸一点点擦指尖的水。
擦到一半,厚重的门被人推开了。
有人脚步略显慌乱地走了进来,又突兀地顿在门口。
戚容抽空瞥去一眼,看到了傻愣愣站在门后看着他的魏弋。
四目相对,戚容很快收回了视线,可魏弋却还在看着他。
“……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吃饭。”
半晌,魏弋终于冒出这么一句。
不咸不淡的一句废话,落在寂静的卫生间里没什么回响。
戚容垂下眼,专注地擦着手上的水珠,半湿的纸巾最后从指尖掠过,戚容抬起手,将五指举到灯下观察,并不看他。
“所以,追到这里来,你想说什么?”
他自认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而魏弋显然也是一副无措的姿态,或许走到这里来,只是魏弋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个下意识举动。
说不上是视而不见,还是主动追到他面前更让自己感到不爽,戚容形容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魏弋那副茫然无措的大狗模样,戚容就没来由地有些烦。
他都还没问他对面那个女人是谁。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爱答不理,魏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眼他的表情后,继续道:“我大姐来华国工作,顺便来看看我,餐厅是她的助理订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这句话是解释了,既澄清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解释了那个那个女人的身份。
戚容心中的小火苗悄然熄灭,但没多久又气昂昂地窜高了一些:
“我都还没问,你解释什么?”
魏弋委屈地抿紧嘴巴,静默了会还是没忍住道:“感觉你又在不开心……”
戚容哼了一声,把手中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否认道:“我没有不开心。”
他才不在意魏弋跟谁吃饭,是魏弋此地无银三百两非要解释。
谈话结束,戚容径直走向门口,在与魏弋擦肩而过时,魏弋偏头,嗓音莫名认真:
“我会好好考虑……在此之前,我们还能见面吗?”
戚容脚步一顿,手搭上微凉的门把手,没动。
魏弋没转身,视线抬高,落在眼前暖亮的顶灯上,静默片刻,又继续道:“那些你没告诉我的,我都会听你慢慢说,我可以接受你的好或者不好,我不会离开。”
“戚容,没人是完美的。”
你不用再竖起满身尖刺防备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海边那次不欢而散。
卫生间里很安静,这些话明明很轻,可随着走廊外一点模模糊糊的声响落进戚容耳中,却又变得很重,沉重得重重压在他心尖上。
他落在门把上的五指紧了紧,无措地抿住唇瓣。
“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
魏弋的声音抵了下去,尾音低低哑哑地,在过分的寂静下,像贴在人耳边说出来,戚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无端地想起了联谊会那晚。
若说戚容人生中有什么最受不了的事,看不得人哭算一个,现在多了一个——就是魏弋用异常认真的语气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