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过后,温月问道:“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打算?”余小英微微一愣,然后低头,苦笑,“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呢?随便找个工作糊口吧。”
等到冯灿出狱,她会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温月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继续问:“还打算做销售吗?”
余小英刚参加工作时是做文职,但她一直想把母亲从城寨里接出来,便申请调到了工资更高的销售部门。
她其实不算能说会道的人,调职前一个月业绩非常差,当时的领导对她非常不满意,月底直接下通牒,说给她三个月时间,如果她没办法把业绩抓起来就赶紧走人。
为了能留下来,余小英苦背产品资料,一有空就练各种话术,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二个月业绩脱离倒数,半年不到就成了部门销冠。
儿子出事前,余小英已经是香江知名企业的销售经理,月薪好几万,是她丈夫的三倍不止。
但儿子出事后,她的状态一直不好,当时又是公司权力更迭的关键时期,回到工作岗位后她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就被新上位的公司负责人找由头辞退了。
离开那家公司后余小英浑浑噩噩许久,才终于重新找到目标,开始调查冯家人,直到缺钱了才去工作一段时间,攒够了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便辞职专注调查。
那五年里,余小英断断续续做过不下十份工作,当过卖场营业员,也做过餐厅服务员,还进公司当过销售。
这些工作她都做得很不错,尤其是和销售挂钩的行业,她总能拿到更多提成。但相应的,销售工作她也总是做不久,因为她总惦记着调查儿子死亡的真相,收入够接下来几个月开销就会提辞职。
如今真相大白,冯灿被判十年,冯耀祖夫妻也一个判了七年一个判了两年半,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余小英就算有其他想法,也要十年后再说,这期间她要生活,肯定得再找工作。
根据她的过往经历,继续做销售肯定是最好的,一来她擅长,二来做销售来钱快,回报率更高。
但余小英有点犹豫,或者说茫然。
过去五年里她只有一个目标,期间不管是辞职还是工作,都是在为达成目标努力着,所以她从来没有迷茫过。
现在的她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等冯灿刑满释放,让他血债血偿。但这十年里她不需要费其他劲,只要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可她要怎么活呢?
余小英不知道。
看出她的茫然,温月试探问道:“考不考虑做慈善?”
“做慈善?”余小英重复着问,神情有些疑惑。
“我认识很多慈善基金的人,他们不同慈善基金主要负责的项目不太一样,有的救助失孤老人,有的资助被遗弃的孩子……”
温月思索这说,“这些慈善基金都挺缺人的,而且因为之前上过节目,你如今在香江也有了点名气,如果愿意从事慈善行业,或许能吸引到更多人参与进来。当然,如果你没有兴趣就算了,工作嘛,还是要选择自己感兴趣的。”
在此之前,余小英没有想过要做慈善,虽然过去她也捐过钱,但一直觉得这行业离她挺远的。
听着温月的话,她突然想到了那些声援过她的人。
虽然最近有了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她始终记得那些热心人,打开思路后也确实想在死之前尽自己所能为社会做点什么。
只是……余小英问:“那温小姐……您觉得我参与什么样的项目比较好?”
“这个要看个人怎么想,我给你建议的话,”温月沉吟片刻说,“你可以去福利院工作一段时间。”
“孤儿院……”余小英面露犹豫,低下头用汤匙搅拌着咖啡,良久才抬头说,“温小姐您可能不太清楚,最近有很多人说我不是个好母亲,去福利院……”她说着又垂下头,声音颤抖着说,“我怕我做不好。”
“但我不认为你不是个好母亲,”温月说道,“就像第一次参加工作免不了犯错,第一次成为妈妈也一样,我们会不断重复犯错—认识错误—改正吸取教训的过程,你有机会吸取教训改正的,是肇事者让你失去了这个机会而已。”
虽然在庭审现场,余小英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可看到那些谩骂,她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本来儿子去世后她就一直生活在痛苦悔恨中,再看到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对她的批判,心里更觉得都是她害死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