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是叶果的生日,她正式进入二十九岁。
相亲局是现实规则的缩影。
由父母辈主导的配对规则上,撇开教育程度,家庭经济条件,年龄是最有优势的因素。最佳的时间是毕业后一两年,二十五岁左右。体质内上班,或者银行、国企,这都是加分项。
叶果学的艺术专业,从事的也是艺术工作,在一些家长面前是扣分项。但她有一套独立的小房子,这又加回一点分。
她以为这是上一辈的想法,没想到同龄人也接受这一套理念的
第一个周末,她见的是一个三十二岁的正科级街道干部,本硕双一流大学毕业,标准有为青年。相亲照是证件照,秀才型的男孩子,比叶果大上三岁多,爸妈是公务员和国企职员的组合,早就全款买下三室一厅婚房,孩子的人生被规划得稳稳当当。
他们第一次碰头是喝咖啡,两边父母不认识,但中间隔着一个相同的熟人。
因为目标明确,双方第一眼印象也都不错,于是当天就聊得比较透彻。
叶果发现,他们在兴趣爱好上相差很远,但对于兴趣有别这件事,男孩子没什么意见,却又对叶果对于婚姻和未来的看法很有意见。
叶果希望过上一种情投意合,彼此支持的日子。男孩子却说没有人是正确的。
“有理想是好事,但现实可能很难达到。我觉得没有人是正确的,只有事情是正确的,工作也好,成家也好,只要共同目标正确,就应该去克服困难一起完成。我曾经抱着一些你这样的想法,才拖成了大龄青年,现在回头看,很多时间都是被浪费掉的。”
叶果没有争论,甚至觉得他的话几分道理,但她偏偏就是不喜欢这种道理。几天后,她还没答复,中间人先来答复了——男孩子觉得叶果太幼稚,不成熟,不合适。
第二位相亲的是一个国企网管,白胖子,父母都是国企的,男孩子教养和脾气都不错。
他们第一次出去是吃饭,饭后不知道干什么,男孩子也没主意。叶果提议看一个小众文艺电影,男孩子不反对,因为男方请吃了饭,她就买电影和饮料。
那个晚上,两个人坐在黑暗的影院中。
大银幕上黄沙滚滚,叶果却想起已经分手的那个人。他们看过两次电影,开场十分钟那个人的手就牵上来了,中场甚至会带有一些情色地轻抚她的手背,搞得她气死,完全不知道电影在放什么。
她惊醒过来,觉得自己无聊又不真诚,望向一旁黑暗中的人,听到了他的打呼声。
因为和这位男孩子不算谈得来,但人不错,叶果也试着让他了解她的画,他听着,然后回答“哦”,便再也没有交流。等约会到第三次后,两人能聊的几乎没有了。
叶果觉得难熬,对方却不觉得很糟糕,甚至对中间人反馈说叶果很可爱,合适成家。
最后,提出不合适的是叶果。
叶妈显然失望,但也明白女儿多少有些奇怪,她只是沮丧,以及为女儿的未来担忧。
叶果是更沮丧的那个人,她本想用交朋友来缓解孤独感,结果适得其反。
撇开相亲,她的生活中还是有令人振奋的事。
春和景明个人展,在艺展结束后的第三个周末进行,为期两天。
它将在ZooartGallery的一楼展示厅开启,没有在公众号上推广,不对公众开放,而是在画廊俱乐部里向客户定向发出邀请。等到展会结束,才会在公众号上对这次展览做出报道。
不再相亲后,叶果的时间都花在画室里,一样的春和景明主题,却令她感觉到一丝变化,来自她的自身。
她的心充斥着轻盈,但混合着消极、失落的感觉。落笔用颜色也和以前不一样,视觉上的敏锐还在,但审美有微弱变化,她不确定这件事的好坏。
叶果向Rebecca求教。
“我个人觉得,艺术在探索、斟酌、自我怀疑、半生不熟的状态下最动人,形成了风格后,虽然更容易达到商业上的成功,但也会丧失新鲜的趣味。”Rebecca的回答令人心安。
叶果想起郁荆生也做艺术评论,她已经能从容地看他的自媒体视频了。
比起Rebecca,他爱讲系统又批判系统,总试图从一个更高的概念上来否定他人。
叶果意识到他二十多岁就给人这种看起来学识颇丰,实则暮气沉沉的感觉,伴随着年长,他的愤世嫉俗,甚至疯狂的气质越发浓重,简直要溢出屏幕,而这种气质曾经令她着迷,只觉得是早慧的一部分。
个人展安排的周末,也是叶果的二十九岁生日,这个展览是她收到的最好礼物。